李乘風很憋屈,他不想跪禮膜拜其餘的神明,這與他的信仰相背,可上身周玄的卻並非神明,
那種鋪天蓋地的氣勢,濃郁到極致的肅殺兇意,讓李乘風於內心深處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明明他與周玄的身材一般高大,卻總覺得對方如高山般偉岸,在周玄沒有瞧他的時候,他便戰戰兢兢了,當週玄眼睛睃向他之時,他的身形越發渺小,小得如滄海一粟,
周玄,便是那方瞧不見邊際的滄海。
李乘風被天神的氣息壓迫得做出了最虔誠的跪禮,
同時,周玄身體也極難受。
起乩這種儀式,原本就是請神明上身的,周玄也確實請到了「星君」,
但他萬萬沒想到,「星君」的上身,竟引動了儺神。
周玄是儺神欽定的人間分身,豈容其餘神明染指!
儺神便現身了念頭,吞噬掉了「星君」的念頭,選擇親自上身周玄,完成這幅“天官賜福”。
只是,天神的氣息,過於磅礴,周玄只覺得每一寸骨骼,都像被烈日烤暴曬著的竹片,時不時迸發出“啪嗒啪嗒”的骨骼爆響。
每響一次,周玄的痛苦便加深一分,
但再痛苦,該做的儀式還是要做的,比如說讓李乘風閉緊嘴巴,不將親眼目睹儺神上身的事情到處亂講——讓他保守秘密。
怎麼驅使他保守秘密,周玄不會,但儺神會。
只見周玄右手抬起,袖口裡的骨牙飛出,像一柄鋒利的刀,從天垂落,向著李乘風當頭劈下。
小小的骨牙,劈出了滔天的氣勢,房屋牆壁、柱子都顫動著,像在共鳴這份氣勢。
李乘風流淚了,不全是因為恐懼,更多的是瀕臨死亡時身體的本能反應。
但他沒死,
只是上下嘴唇,同時被下劈的骨牙,切開了一道淺淺的血痕。
“今日之事,閉口不言。”李乘風反應了過來,左右手分別在兩片唇的血痕上,蘸了血,往嘴上畫了一條斜著的血跡,閉上雙眼後,又在兩眼睛上,畫了一條橫著的血跡。
眼見神,口不言,是信徒用鮮血寫成的“閉口血咒”,違咒者,受怨咒襲身,言之必死。
得了“閉口血咒”後,周玄右手連續點出兩指,第一指落,“天官賜福”的刺青圖,懸空展開。
第二指落,
骨牙騰空,去勢如箭,射向刺青中的天官眉心,骨牙並未戳破人皮,只是在其眉心處點了一粒血。
力道運用之妙,好比一支羽箭,於數百米外,橫掠過一隻在湖面上行走的水黽,卻不在水面引起任何波動,控制之精準,妙至毫巔。
有了那粒血,天官睜開了眼睛,瞳孔裡,映照出璀璨星河。
也因為這雙眼睛,刺青便有了神韻,李乘風說的“孕育中的生命”,順利降生!
也就在這一刻,
一道淡淡的藍色氳氣,從周玄的身體裡鑽出,然後被他的右手吸收。
起乩結束,儺神念頭離身。
周玄脫力,徑直癱軟倒地,懸空的骨牙、刺青圖,皆因儺神的力量離開,都直直的落在地上。
李乘風望了眼刺青圖後,虔誠的給周玄磕了三個響頭。
周玄知道,這頭,並不是給他磕的。
“李老師,不要忘記……”周玄指了指嘴巴。
“已畫閉口咒,小先生放心。”
李乘風將刺青小心翼翼的捲起,這幅刺青裡,有真正天神的筆法,也有天官祈願的法則,
不管他能不能透過其中蘊含的妙意,去喚醒“痛苦與災厄之神”,這卷刺青都將是他這輩子裡,最為珍貴的藏品,任何人出再高的價錢,他也不會出讓。
“我的事辦完了,你的職責才剛剛開始,‘小護法’。”
周玄力氣恢復了一些,撿起了骨牙,開了店門,對一直守在門口,不讓任何閒人進店的段晴嵐說道:“段夫人,刺青做完了,你老師狀態不是很好,去照顧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