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謝謝你了……”
“不客氣……”
程小楠拎著重新裝好的大袋子，低著頭對小婷道了謝，扭過身既慌張又故作鎮定地走向緊鄰的另一幢出租樓，她想要趕緊逃離小婷的視線，卻又希望停下來多看小婷幾眼，可是她知道就算自己停下來也一定沒有勇氣真的去直視小婷的雙眼。
相鄰出租樓的樓道近在眼前，小楠甚至希望背後的小婷會突然叫自己的名字，哪怕被她識破了自己的身份，哪怕她氣憤地衝上來打自己幾個耳光，然後兩個人緊緊地擁吅抱在一起大哭一場……
“請等一下！”
彷彿是心有靈犀一般，小婷忽然朝著小楠喊了一聲就追過來，小楠的頭嗡的一聲血壓瞬間升高，她感到自己的心跳聲快得幾乎分不出間隔。“果然……還是瞞不過她的眼睛……算了，豁出去了，我現在就告訴她一切……”
小婷小跑幾步追到小楠的背後，小楠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身吅體略微有一點僵硬地緩緩轉過了身，雙眼平靜地看著小婷。
“她的眼睛……好美！”小婷的雙眼跟對面的“女孩”一對上，心裡不由得暗自讚歎。“她的眼瞳那麼深邃，又那麼憂鬱，彷彿心底埋藏了無數不為人知的心酸秘密，曾經有過什麼樣經歷的人才會擁有這樣一雙眼睛？”
“其實……”
“對不起，我就是想跟你打聽個人……”
就像約好了一樣，小婷和小楠幾乎同時開口，只是小婷習慣性的超快語速瞬間就把小楠後面的話全部壓回了她的喉吅嚨。
“是這樣的，我在找一個男孩，二十二歲，個子有這麼高……”小婷用手比劃了一下小楠以前身高的高度，這個高度距離小楠現在的頭頂還有很遠的距離。“瘦高個，大眼睛，頭髮有點長，瘦尖臉……對了，他跟你一樣特別喜歡開摩托車，以前有一輛藍色的鈴木隼老是停在樓下，不知道你見過他沒有？”
小婷對著眼前的“女孩”一口氣說完，接著還從自己的錢包裡掏出一張跟小楠兩個人一起拍的大頭照，指著上面的小楠說：“你看，就是這個人，他就住你隔壁這座樓，你們都喜歡玩摩托車的話說不定會有印象……”
大頭照上的小楠和小婷兩個人頭挨著頭對著鏡頭做出可愛的表情，各自伸出一隻手在兩人的頭頂對出一個心的形狀。
“小婷她……這麼近的距離竟然都認不出我來……”小楠的心彷彿瞬間被冰凍了。“好吧……這樣也好，就讓程小楠這個人，從此從這個世界徹底消失掉吧……”
“對不起，我……我是剛搬來的，我不記得見過這個人，要不你再去找別人打聽一下吧……”
小楠對著小婷硬擠出一個微笑來——如果那也能算是微笑的話，然後一轉身拖著她的東西逃走了。
看著這個莫名其妙讓人覺得面熟的陌生女孩走進了旁邊那座出租樓的樓道，小婷不禁搖頭苦笑：“我真的是想他想得快要瘋掉了，不然怎麼會覺得這麼一個少見的漂亮女孩，長得像小楠呢？難道我這麼大的人是男是女我都分不清嗎？對了，一定是我精神有些恍惚了，如果我還是找不到他，說不定哪天我就算是看到一棵樹，也會覺得那樹長得很像小楠……”
小楠走進隔壁樓道的時候，雙眼的視野早就已經模糊一片，就像大雨中的毛玻璃一樣什麼都看不清。她半摸索著走上了二樓，腳下一絆差點摔倒，乾脆順勢坐在臺階上，頓時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光了，兩眼就像決堤的水庫一樣淚水再也無法抑制。
小楠就這樣蜷縮在臺階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無聲地默默流淚。
“嘎嘎嘎……”小嬰兒的笑聲響起，小楠用手背使勁抹去兩眼的淚水，手背上留下了被眼淚弄花的彩妝，清了清嗓子摸出手吅機。
“喂……”
“我靠，大小吅姐都幾點了你跑哪兒去了……”電吅話那邊傳來虎子的聲音。
“不好意思，我有點事必須先回家一趟，我一會兒馬上趕過去，你先等我一會兒。”
“你聲音怎麼了，你哭了……”虎子的耳朵確實有夠尖，不愧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花花大少，對於女孩的聲音變化一聽就準。
“我沒有……”
“我都聽出來了！為什麼？你路上遇到什麼事兒了？”
“我沒事兒，你別問了，我二十分鐘後就到，你等我會兒就行，掛了！”
“哎哎！你別老是不等我說完就掛電吅話好不好！”虎子對打吅手吅機大喊，可惜還是晚了，手吅機傳來一陣掛機的忙音。
“虎子，給誰打電吅話呢，女朋友？這第幾任了？”鵬鵬搬著一箱啤酒走上二樓，正好聽見虎子和小楠通話的最後幾句。
“艹！女人就不能太慣著，不然就要翻天了……”虎子瞎扯著掏出包煙來，扔給鵬鵬一根，自己叼了一根，拿出ZIPPO自己點上，鵬鵬擺擺手把煙夾在耳朵上，衝著鵬鵬很內涵地一笑下樓去了。
“艹！什麼意思啊……”虎子瞪著鵬鵬的背影，心裡想起剛才小楠的語氣，忍不住掏出手吅機就想再給小楠打過去，號碼撥了一半嘆了口氣，又把手吅機裝回了兜裡，惡狠狠地抽吅了幾口煙。
“哎哎虎子哥快看這個！《加油站偶遇機車女神，極速飆到200公里輕吅松滅馬六》，Z市車友會剛才發到Z市資訊港的帖子，快看照片上這妞兒，長得真水靈……”一直坐在二樓悶頭上網的小東忽然回頭衝著虎子喊了起來：“快看，這妞兒的車怎麼看著這麼眼熟啊？這不是大魔鬼嗎，我吅艹，這小妞看著嬌嬌吅弱弱的，她能開著大魔鬼跑到時速200多？打死我也不信！”
本來被小楠弄得有點心煩的虎子一聽來了精神，三兩步跨到電腦桌前，一把把小東扒拉到一邊，伸個脖子往顯示屏上看，密密麻麻的文吅字還沒看清，小楠那幾張駕駛大魔鬼在加油站鑽車縫的抓拍倒是一張不漏看得清清楚楚。
虎子趕緊搶過滑鼠，滾輪一路把帖子往下撥，後面都是各網友的跟帖，帖子的最後有一張照片，正是小楠在加油站摘了頭盔嘴裡叼著髮卡雙手往腦後攏頭髮的那張，下面的說明是“你的眼神，彷彿透著一種說不出的憂鬱和孤寂，你在想些什麼呢，神秘的機車女孩”，跟帖人是“藍色的宇軒”。
“這是什麼情況？”虎子撓了撓頭皮，把菸頭狠狠地掐滅在菸灰缸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