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短短的一剎,他便想到,他希望成為這個人的學生。
九山雲松說得不錯,張臨之,確實是個獅子一般的人。
“我的指令是可以實體化的共享指令。”
“這並不足夠特別。你的血液來自九山明,如果沒有她,你在這上面什麼都不是。”
這話說得毫不留情,江硯被噎了一下,臉色有些難看。
“我的課業足夠優秀。我是這一屆醫學院的全優生。”
“這並不難。整個聯校每年產出的全優生多如韭菜,你不過是其中之一。”
“我……”他被這些話當頭一棒打懵了,他在同級和師兄師姐的讚賞中度過了很多個日夜,別人都口口相傳他是個天才,連他自己也不自覺地這樣認為。而現在他覺得很值得拿出來的這些東西,在張臨之眼中卻不過是一張平平無奇的通行證,每個人似乎都理所應當持有,全然沒有拿來炫耀的資格。
“能躋身評審會的每個人,都是從聯校各院最尖的那批種苗裡差額選拔出來的,哪怕在評審會里默默無聞的一個科員,都是比你優秀許多的人。”張臨之沒有一點安慰的意思,只是在陳述事實,和他本人看起來一樣不客氣,絲毫沒有對待弱者的憐憫,“如果你引以為傲的東西只有這些,那麼,或許你能進評審會,但想上我的課,遠遠不夠格。”
“如果你安於的就是這樣的生活,那便這樣吧,也足夠你安然地度過一輩子了。上我的課,或是進入軍隊,對你來說未必是好事。”
江硯緊緊握住雙拳,腦中亂似團麻,在漫無邊際的茫然中,他突然靈光一閃,眼前彷彿看到了那根金色的“繩”,爾後隱約能在意識中感受到那個被白色繭蛹包裹著的金色生命體——不知怎麼地,他激動地脫口而出:“我能‘通感’!”
男人似乎沒聽懂他在說什麼,從喉嚨裡低低地溢位一句疑惑的“嗯?”
“我能‘通感’……雖然不是百分百能觸發,但是,應該可以看到別人現有狀態的象徵意象!”
“這倒是個全新的概念……”張臨之低吟,“向我證明你這句話並非扯謊。”
“我不能保證,我甚至不能順自己的意志施放這一能力,但我可以試一試。”他緊張得心裡怦怦直跳,手心全是汗,稍稍一鬆開就感到一片冰涼。
“請,請您……”他的聲音末梢都在不自覺地抖,然而目光堅定有光,“請您准許我在您身上試一試。”
張臨之揚揚眉毛,沒有回絕。但他不親口答應,縱使是他的學生九山明都不敢擅有動作。
“來吧。”他靜默片刻,笑起來,笑容裡透著點興味。
江硯感覺到莫大的壓力。他只能祈禱自己這一次運氣爆棚,如果他的推斷是正確的,那麼那個“白色的繭”就是九山明該階段的狀態所呈現出的意象,那麼,他這一次,只要能順利施展出來……
他將修長白皙的手指放在張臨之的眉心。這個舉動似乎有些冒犯,張臨之笑著評價了一句:“如果你在扯謊的話,那麼這個舉動就足夠你在聯校後的荒山選塊兒地長眠了。”
江硯勉強地笑了一下,強迫自己靜下心,指令釋放!
他立刻被寒涼的氣息包裹,爾後,他在冥冥中,從張臨之的眉心處看到一條線。他伸出“手”去觸碰這線,剛一觸控,便感覺到心神一震,險些激得他直接中斷指令。所幸那“線”在最初的抵抗後,很快便默許了他之後的動作,江硯便一鼓作氣地牽住這根線。
握住這根線的須臾,他短暫地陷入了一片骯髒的城市廢墟,廢墟中一頭健壯的公豹屹立在殘垣之上,冷灰的豎瞳正冷冷地盯著他。
那頭豹子身後,保護著一個小小的嬰孩,全然沒有被豹子的氣勢嚇倒,正咯咯地笑著,肉乎乎的小手抓著它毛茸茸的大尾巴往嘴裡塞。
似乎感受到江硯落在小嬰孩的目光,豹子的氣息變了,強烈的殺機從它身上迸發,江硯猝不及防,被狠狠地彈出畫面。
他猛地睜開眼,驚魂未定地大口喘氣,額頭上冷汗如雨。就在那頃刻間,他彷彿已經被那強壯的公豹咬斷了脖頸!
張臨之饒有興致地盯著他這反應,感覺確實不像是裝的,於是淡淡地發問:“看見了什麼?”
江硯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氣,吐出幾個詞兒:“荒城、廢墟、孤獨的公豹子、被豹子保護著的嬰孩……”
他看著眼前的男人神情收斂了一些。
“你確實具有這項能力。”男人冷冷地打量著江硯,伸出手捏住他的下巴,眼神變得很危險,“很有趣,也很危險。恭喜你,從此以後跟著我吧……雖然這對你來說,也許並不是什麼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