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呆的黃旻宇第一個發現了在身後追擊的劉狄,對身邊的白潤兒說道:“娘,後面有個人會飛唉。”
白潤兒的視力哪能比得過左眼開有隱竅的黃旻宇,自然沒有看到舟後有人,但謹慎起見,還是喊來了同樣蹲在舟的另一側發呆的黃走,直到他看到了身後的白衣男子,不禁身體往後一傾,來的竟然是一名身著白日裡見過的放題宗內門著裝的男子,雖瞧不清面貌,但定是三名內門弟子之一!
此時的符舟早已行駛入海,身後的劉狄卻不敢追的太深入:這符舟能這麼平穩行駛出小溟島,船上定有修士無疑,若真是那開了足竅的魔族修士,以一個五氣竅底子的他未必是其對手,到時候老祖宗賞下的這對既能攻伐又可御風的鐵膽,怕就要資敵了。
正在劉狄猶豫不決之時,破空聲響起,如那大魚上鉤後拉扯魚線之聲,一枚箭簇就已到眼前,劉狄雖慌不亂,腳下一擰,輕輕躲開了這一箭,並在箭穿過時用袖子拂過。這就很老道了,由於天色太暗並不能在第一時間看清箭上是否塗抹毒藥或纏繞火爆符籙,透過躲開這一箭,判斷出這一箭的弓力和箭矢飛行速度,劉狄大致摸清了對方的跟腳:船上有名擅長遠射的武夫弓手,箭矢夠快說明武具不俗或膂力尚可,如此遠的距離還能射這麼準更是說明此人視力極好,萬一是眼中開有氣竅的修士?憑空又多出好幾竅,怕是更不能棲身上去了。
劉狄馬上停止思量,因為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一枚綠色小箭已至身前不足三尺處,而且來勢極快。
符箭!還是那種可以消弭聲音的袖箭。眼看躲避不及的劉狄真真展現出了半步天才的實力,只見他全身氣機從鐵膽中撤回,人就這樣一下子墜了下去,墜下半丈後符箭眼看似乎已被他躲過,不可思議的一幕卻發生了,那袖箭竟然追著下墜的劉狄一箭紮了過去,雖然軌跡很生硬,也就下移了寸許,這下可真躲不過去了!劉狄一咬牙,將氣機凝至肩頭,以肩頭生生接下了這一箭。
“哼!”只見這支不足三寸長的袖箭半數沒入了劉狄肩胛,劉狄身形直線下墜,差一點就要落入海中,還好並未傷到要害,堪堪在海平面才緩緩飛了起來。
劉狄眼中佈滿血絲,仰頭望向符舟,驚疑不定!
小溟島,白家礦洞深處,一名儒雅的長鬚男子滿臉血漬,正艱難地將靈珠一顆顆鑲嵌至一塊似玉非玉的長板當中,他做夢也未曾想到,易容成白明明的於四能夠暴起傷人,不但在後來交手中打死了眼高於頂的司徒伽寧,還能在硬接了自己符劍殺招後以一顆不知名陰雷炸爛自己的腹部。那他於四,是否已臻人才了?
這都不重要了,我馮浪跡雖是活不成了,那就讓這十萬島民給我陪葬吧。
劉狄眼看符舟緩緩遠去,捂著傷口卻不敢跟得太緊,就在此時,身後發出一串接一串的沉悶聲響,滔天的海嘯伴隨著沉重聲響由小及大向海的四周延伸,劉狄捂住傷口往身後望去,只見類似陶碗形狀中間極高的小溟島開始傾斜,至高點的放題山開始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傾斜,整隻碗開始坍塌,那些擋住流民四百餘年的高牆緩緩化為碎石,伴隨著牆面的將傾,整個小溟島開始下沉,形成了超大範圍的漩渦,逐漸墜落...
這也都看在了黃旻宇的眼裡,小溟島陸沉使他瞬間在射傷“仙人”的喜悅裡走了出來,這一幕島嶼沉沒的景象深深刻在了少年的心中,一旦這島沉入海底,島上之人怎麼可能還有活路?他不明白島上的人做錯了什麼使得這些會飛的人們下得了如此狠手,如此視人命如草芥。
船上的人無不嘆息,既感嘆活命之難,又暗罵放題宗喪盡天良。白明明和黃走內心悲痛,遠勝眾人,授業恩師,天人一方就此隔絕。
白茹雲看著面無表情的黃旻宇,心裡也不好受,但是還是對孩子說:“旻宇,那個白衣放題弟子依然還在尾隨,你可看到了?”
“嗯,但是他學聰明瞭,這麼遠遠吊著,我也射不中他。”
“那該怎麼辦?”白茹雲此生一直沒有自己的主意,竟在這時候問一個孩子,當然,是自己的孩子。
黃旻宇詫異的看著這位素未謀面的美貌女子,有些不好意思,咳了一聲,答道:“我問我爹去。”
黃走正在和大師兄白明明聊於四這些年的過往,聽到黃旻宇一問,大吃一驚,“你竟能射傷那個放題宗內門弟子?”
“是啊爹,不過那個傢伙滑溜的很,我怕再用符箭伎倆拐著彎的射他,就很難了。”
“師兄,犬子前些時日在白朮那邊拿了一隻硬弓,怕是給白家添麻煩了,這放題宗弟子一直尾隨我們,我們該如何是好?”黃走對黃旻宇的貿然出手有些擔憂,便抱拳問起了師兄。
白明明撫須而笑,這有什麼關係,我的外孫打傷個放題宗弟子又咋了,這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樣子,很像我白明明小時候嘛。
就在此時,海的另一方,天邊呼嘯飛來了十餘隻雲盤,來勢極快,只不過白明明和黃走看得明白,紫色雲盤帶有紅色邊款的乃是彤雲宗的雲盤,而白色打底鑲有碧綠翡翠的卻是放題宗的雲盤,白明明忽然想起什麼,伸手就去抓黃旻宇背後箭袋與長弓,黃旻宇本能躲了過去,白明明急促說道:“小子,快取你弓來,否則要出大麻煩。”
雖然黃旻宇老大不情願,但是看了看黃走眼色後還是乖乖遞給了白明明,這時雲盤由遠及近,停在了符舟上空。
劉狄大喜,雖遠遠看不清來的是何人,總好過一人應對此事,當下不再猶豫,加快鐵膽行進速度,趕了過去。
只見符舟上方雲盤跳下一個人來,硬生生砸在了符舟上,此人落地後很不高手風範的往前一個琅蹌,撞倒了白朮,然後這名跳下來的“仙人”忙呼“對不住對不住”,伸出手將白朮拉了起來。
來人身材矮小,三十餘歲的樣貌,下顎留了一簇鬍鬚,樣貌稍顯滑稽,又看了眼白朮,相仿的身高,卻比自己俊雅得多。對旁邊白朮的大哥伸出右手,打招呼道:“小弟兆會,不知這位兄臺怎麼稱呼?”
此時雲盤上的人陸續跳了下來,放題的白衣,彤雲的紫衣,唯獨沒和這位自稱兆會的男子衣著一樣的,而且每位雲盤上的修士跳下雲盤,都會在符舟上留下或大或小的動靜,唯獨這兆會,掉下來時雖然看似滑稽,卻了無聲音。
這一切看在白明明、黃走乃至黃旻宇眼裡,黃走抓住黃旻宇的手搖了搖,示意千萬不可輕舉妄動,黃旻宇神色淡然,扭頭看了看那幾個在礦洞裡跑出來差不多年紀的孩子,眼神慌張,脖子縮起,不禁學著他爹搖了搖頭。
這時的兆會已和全船半數人“打過招呼”,遇上男子或握手,或勾肩搭背;遇上孩子,無非是摸摸頭讚許下皮囊、身高;遇上女子,兆會卻如臨大敵,只說是替姑娘號脈,點到即止,並非無禮。
其餘放題、彤雲宗弟子規規矩矩,並不覺得這兆會唐突無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