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外來客已經駐足在曲家鏢局門外,魏助我一身絳紫錦袍上略沾塵土,龐棋迷的紗衣上更是泥濘不堪,兩人對視一眼,便翻牆入內,直入廳堂。一路穿堂入室腳下並沒多大動靜,卻依然引得正廳內飲茶的洪躍起了疑心,誰人走得這麼急,這是趕著投胎呢?
洪躍推開門後,便看到了這兩位僧不僧相,儒不俊雅的的二人急掠而來,還未等抱拳發聲,魏助我的一腳已經踢至面門,洪躍暗罵一聲好傢伙,抬起的雙手正好接下這一腳,只是如此勢大力沉的一腳,是個四竅的武者?帶著這樣的疑問,洪躍連人帶門一起飛進廳堂,重重摔在了敬香掛像處,好在底子確實不弱,加上未傷到實處,已是鯉魚打挺起了身,大喝一聲:“來者何人?”
龐棋迷不言不語,趁著洪躍立身未穩便要向其額頭拍去,這看似輕巧的一掌掌風大的嚇人,洪躍一縮頭就往身後滾去,直貼在了牆皮上,此時在身側十餘柄飛刀激射而出,這才逼得魏龐二人向後退去,正是家主曲家漪到了,而門外的幾個未能走鏢的鏢手也抄著傢伙圍了上來,魏助我隨便一眼掠完,就把目光放在了曲家漪身上,嘿嘿一笑,沒了下文。
此趟差事,實在算是美差。
就在此時,龐棋迷猛然轉身,魏助我只比龐棋迷慢了半籌,便被人以不知名的招式抽得飛了起來,早轉身片刻躲過一擊的龐棋迷看得真切,是一把骨鞭。
“二哥!”龐棋迷擔心魏助我傷勢,雖然死盯住那來人身形,還是關心地問了問遠處魏助我的情況。
“沒死。”魏助我背部錦袍被抽了個稀爛,露出內罩軟甲,只是軟甲情況也好不到哪去,深凹進去了一大截,而魏助我本人,更是覺得這一鞭如打在了神魂之上,不僅傷口火辣辣地疼,甚至還伴隨著各竅穴的不停顫鳴,使得本來就不咋地的面目顯得更加猙獰。
“施賬房!”曲家漪一聲驚呼。
此聲一出,魏龐二人還不曉得來者何人?魏助我咬牙切齒地罵道:“施一,你與我僱主說好的,怎可不算數?”說完目光狠狠地射向這位二關嶺的主人。
“是有此事,”施一輕挽右鬢角,淡淡說道:“我只是答應兆家公子不去那處店面攔阻,卻沒說過不會來此處,兩位不曉得我是曲府的賬房先生嗎?惡客登門,家中逐賊都不行?”
“如此說來,是我二人唐突了,我們即刻就走。”龐棋迷頭腦轉的比魏助我要快,今日之事,已不是他二人可以力敵的,即便事後兆紫曉得情況,也不會怪罪他們二人拿錢不出力。
魏助我也立即換了一副笑容道:“施當家,多有得罪,我們立馬滾出曲府,滾出蓉城,再也不會來此給您添堵了。”
二人路過施一身側,並未遇到阻攔,正待寬心之際,虎禾推門而入,堵在二人面前。
“兩位稍待片刻,待那邊有了結果再走不遲。”施一話雖如此說,可揚起的骨鞭已然向二人背出抽去。
只是二人早有防備,施一的這隨手一擊便沒有落在實處。
龐棋迷驀然大喊一聲,“二哥不必管我,先去小妹處與之匯合!”
魏助我已經帶傷,不願戀戰,神人交戰一番後便向門口衝去,而龐棋迷在閃過施一一鞭後氣勢驀然一變,身上紗衣大鼓,脖頸以上更是一片殷虹,足下一踏,裂磚碎石,抄出一把黑色鐵尺,轟地一聲向施一奔去。
而施一的應對辦法更是詭異,人如金蟬褪殼般抽離了衣裝,向後急掠退去,坐在了椅子之上,而那件衣衫裹住龐棋迷手臂後竟然有要與龐棋迷爭奪身軀控制權的意思,強行要“穿”在龐棋迷身上,龐棋迷鐵尺脫手,更是如同被人掐住脖子般使不出力氣,渾身如同篩糠,任由那件衣衫從手臂處“更衣”,至於施一本人,癱坐在身後椅子之上,垂頭而坐,看得魏助我肝膽欲裂,觸目驚心。一愣神的功夫,魏助我身後一涼,再次被骨鞭抽中,直抽的這位五竅武者匍匐著飛了出去,踉蹌著地。
而偷襲者,竟是那已經被施一控制的龐棋迷的手臂。龐棋迷如今狀況如同拔河,趁著意識還算清醒,大喊一聲:“二哥快走,快走啊!”
魏助我發覺此次抽擊並未造成太大傷害,與方才第一次出手的那股子氣機不可同日而語,心中一定,大概是瞧出跟腳,並未聽從龐棋迷言語,而是起身後直奔施一“本體”而去。
虎禾豈能由著魏助我跑去破壞當家的宿體?只見其抄起身前一把梨木椅子便向魏助我擲去,魏助我用肩膀撞掉椅子,力道衝擊著他側滑半步,洪躍又出現在了身前,趁其立足未穩之時跳起一腳橫踢今日這不速之客的太陽穴,魏助我哪能由著這小嘍囉阻擋這稍縱即逝的勝機?鉚足勁一掌拍向洪躍臉頰,洪躍擋都沒來得及擋便被拍飛,重重從牆上摔落,口中溢位鮮血,人事不知。
趁這片刻的功夫虎禾已經奔襲而來,一拳便打在了魏助我傷口處,魏助我悶哼一聲,強按下一口心頭血,奮力跳到施一本體身前,提起渾身氣勢便要一掌打爛這副身軀。
可就在這眨眼的功夫,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了,那件與龐棋迷爭奪身軀的衣衫再次披在了這副垂坐在椅的身軀之上,眼中精光一放,淡淡笑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魏助我哪會想到這麼一手?只覺喉頭一涼,一枚拇指粗細的骨鞭梢處的骨刺已貫穿其喉嚨,那抬起的手臂竭盡最後氣力,也沒能落在施一的腦殼處。
施一骨鞭入袖,緩緩起身,魏助我的屍身軟軟側著摔倒,鮮血咕嚕咕嚕地從喉嚨處噴出。
不遠處龐棋迷悲憤交加,一拳杵地,一拳環胸,氣勢再次攀升,死死盯住緩緩近身前來的施一。
路遙店,名叫謝湫的女子在客房裡吹熄油燈後不緊不慢地走出,左腋裹挾一把油紙傘,在二樓俯視一樓櫃檯處的於五,於五暗捏一把符籙反扣在櫃檯下面抽屜,笑著看向謝湫。
謝湫拾階而下,走至於五面前,嗓音清冽:“掌櫃的,結賬。”
“謝謝惠顧,一餐加一日店錢,共計四錢。”
謝湫摸出一角銀,約莫半兩,遞給於五,“掌櫃的,交出白峮兒,我保你倆不死。”
於五單手接過銀子,笑答道:“老身和峮兒的身家性命,姑娘說了不算。”
櫃檯炸碎。
謝湫大退一步,左手捻出一張青色怪符,右手持傘,眉頭微皺。
按照兆公子的說法,這位過百年紀的於五,該是名三竅修士,擅易容卻不善廝殺,腦筋靈活,是這夥人中運籌帷幄的角色,方才自己只不過在她身手接銀兩時試探性地指點其咽喉,便被早就將符籙埋於櫃檯的她炸的節節後退,看來情報有誤,不過出入不大。
於五在破敗櫃檯上走出,臉上笑容和曦,一柄無竅短劍反握,淡淡說道:“小小年紀修為不淺,看姑娘撤步路數及這把古怪符器,莫不是要走氣運於外的路數?後生可畏啊。”
此時白峮兒已經候在門外,手握兩粒齊己賞賜的六陣山雷珠,等著於五奶奶的訊號,心急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