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董錦抽出了一沓符籙和一支符筆,一盒密封起來的硃砂,硃砂盒子開啟後一股淡淡的腥氣拱入鼻中,而檯面上墊盒子的那塊石板,分明就是一大塊引火符的符石。
黃鳴嘆了口氣。
都是那斷橋集地攤上隨處可見的物件無疑了,這樣更好,練手也不用為師兄心疼成本。
黃鳴漸漸適應此地的天地壓制,走至石桌前緩緩坐定,坐是坐下了,卻解決不了肩頭壓得極沉、手腕子抖得厲害的問題,黃鳴深吸一口氣,鋪就符紙於桌前,將火髓符石運用些許氣勢捏成符籙入門裡差不多的形狀後,輕釦在紙下,對齊,鑲嵌入紙內,這才提起裝有硃砂的盒子,掰開盒蓋後壓住符紙一角,抽出那支真稱得上“禿嚕毛”的符筆,氣機自筆桿伏至筆尖,待筆尖並不算多的毛開始打轉,這才算勉強有了些“筆力”,目光瞥了一眼緩緩點頭的董錦,黃鳴便大致有數了,趕緊趁勢蘸足了硃砂,寫下了那個似極了一筆豎勾的符文,黃鳴滿頭大汗,緩緩放下符筆,心裡默算了整個過程的用時。
一盞茶,甚至還要多那麼幾十息的樣子。
“用力過猛,過猶不及,師弟這第一張符籙,有些過於拘謹了。”董錦拍了拍黃鳴後背,“若還有餘力,接著畫,符紙硃砂管夠,切記不要照搬書內公式,畫符而已,隨性而為方得其中真意。”
只見董錦抓過黃鳴手中符筆,隔空又捏起一粒火髓石,正是黃鳴用完散落在石桌邊緣的微不足道的一粒,“噠”的一聲輕響後,黃鳴衝著董錦手指指向的方向看去,原來那枚符石已準確無誤地鑲嵌入符紙,董錦淡然一笑,黃鳴眼前一恍惚,那禿嚕毛的符筆上便有了硃砂,符筆從董錦手中脫手後依舊如使手臂般繪就了一副引火符籙,待那一勾提上去後,符筆便又回到了董錦手中,又是那眼前一恍惚,就連黃鳴的眼竅,也未能捕捉得到。
“你的眼竅初開,並不曉得其中會有什麼特殊神通,那本淨眼術裡註釋頗多,修習符籙閒暇時刻,不妨多看看,多學學。其中的導氣引氣法門,並不是你這種單氣竅的初學者能駕馭得了的,但是裡面的道理,可以先學學。”
“師弟愚昧,讓師兄多費心了,師兄,如何能在手掌上開出新的氣竅?我符號山可有法門?”
董錦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淡淡說道:“我符號山並不曾有這類逆天法門,黃師弟,你入我太青不久,可能還不太瞭解功法的情況,這類準確定點開出非先天竅穴的法門,只能是太青上宗傳下的那一十四本引氣法門才可能會有的神通,這些法門有些對修士自身竅穴位置及體魄要求極為嚴苛,有些更是需要以超出尋常開竅期修士壽元難以修習,甚至更有一本類似人挑功法般挑人,即便功法擺在書架上面任人翻閱,你也看不到這本古篆書的實際內容。”
董錦沉思片刻,握了握黃鳴的手,翻開手掌看了一會,緩緩說道:“我當年手上也並無任何氣象可言,距離右手最近的一枚氣竅也離著挺遠,只是畫符、擲符多了,久而久之便有了手中氣竅,好巧不巧作為我身上第六竅,僥倖邁進銜脈期,在符號山青黃不接之際扛起了大旗...師弟,勤能補拙,你我共勉。”
“是,師兄第六竅是掌心竅,難道是以天才之姿進階到銜脈期的?”
“天才,哪有那麼多天才,師兄我進階銜脈期前,僅有四枚氣竅,兩枚體竅,因緣際會,在銜脈期又得天地饋贈,丹田附近新生一竅,此等機緣天註定,強求不得的。”
黃鳴默默點了點頭。
此後黃鳴畫符,依舊不得其要領,董錦在旁再無言語,直到周圍藍光暗淡,紅光收縮,黃鳴肩頭一輕,頓覺手穩,精神一震,畫完了最後一張引火符籙。
“時間到了,我們出去,今後一月為期,午時交未,你都可以自行入內修習符籙,亭前歸許兩位老哥都可以送你進來。”董錦說完欲言又止,不曉得如何向黃鳴提及。
黃鳴豈能看不出董錦還有話說,便靜靜坐在那裡,眼睛盯著董錦,笑著說道:“師兄但說無妨。”
“唉。”董錦嘆了口氣,緩緩整理那些個制符工具,待那些個工具都放入皮袋後,董錦又將那皮袋倚在石桌旁,才開口說道:“我前段時間找李副門主請纓去往內澤,計劃今年年底走,上面賈師祖雖然批下來同意了,卻不允許我離開三大派內澤的駐守處,且要我駐守期一過,立即歸來,不容我學胡師伯,貿然進澤,否則一旦我身死,便讓符號山在太青除名,此後提及太青符籙陣法,唯有六陣山而已。”
“師兄,賈祖師說得對,符號山現今確實需要師兄你主持大局,香火不斷絕,不斷有弟子晉升銜脈期,甚至是那丹田期,逐漸由衰轉盛,便是對遇晴師尊最好的交代。”黃鳴安慰了一會董錦,又接著說道,“師尊臨終肯定託扶你將符號山發揚光大,切莫辜負她老人家的期許啊。”
“先謝過師弟好意了,不過師兄自有主意,此事休要再提。”董錦擺擺手,並沒有轉過身去。
黃鳴見董錦於此事上非是一言說通之人,便只得作罷,二人慢慢踱至亭前,歸許二老已吃飽喝足,四仰八叉倒在那裡享受午後的太陽,哪還有點宗師氣度?
“二位,”董錦抱拳笑道,“師弟前些日子晉升內門弟子,你猜他小子選的什麼功法?”
“跟你董錦修行,還能是什麼功法?”許密一個鯉魚打挺起身,“還不是那些鬼畫符的玩意兒?每逢欺身對敵你們這些細皮嫩肉的修士,可總是要防著你們這些符籙點,否則還未近身便弄個屁股開花的慘淡開場,沒死也會脫層皮。”
歸逢臻倒是覺得董錦這麼問了,肯定是有問的道理的,便起身思量道:“既然董兄弟如此發問,定然是些讓人意想不到的功法,可是太青十四?”
“二老,並非太青十四,太青對外也稱功法七百餘篇傳世,實際完整傳承的功法並沒有這麼多,卻也不算少了,師弟黃鳴擇選的功法,二老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費羅老前輩的沛心功?”許密眼前一亮,見董錦笑著點頭,對著黃鳴豎起了大拇指:“年紀輕輕,眼光賊毒!”
“因緣際會下,真的是巧到不能再巧了,之前雖與許二哥提過一嘴,不過依然還得走一走這山上流程。董錦在此有個不情之請,黃師弟將會臨危受命,修習我鎮山術法千瓣蓮。就怕體魄承載不住,還需要二老多多費心,給他在百年內堆出個溶血境來,哪怕底子真如卓老弟一般也是無妨,所以我才是黃鳴的師兄,而非師傅的原因。作為師兄,便可將術法傾囊相授,又不用擔心其他山頭的老夥計們追究名分之事,畢竟規矩所在,黃師弟不能修習二山術法。所以黃鳴,你真要拜師之人,實則歸逢臻老門主和大祁武狀元許密,師弟,還不下拜?”
黃鳴楞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