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樣的感覺只維持了短短的一個呼吸就消失了,剛才那轟鳴好像只是這個無形巨人生命中最後的一聲喘息。那玄妙之極的龐大生機一閃即逝,隨後所有殘餘的生機和感覺都集中凝聚在了那黑木樹樁之上。
明月的手緩緩抬起,一團躍動的綠色光芒隨之而從樹樁中升起,被她的雙手所虛托住。而隨著這團光芒的升起離去,小夏可以感覺到,那原本深藏於這黑木殘骸深處的那個深邃玄奧的感覺就變了。雖然依然存在,卻呆滯僵硬虛弱了很多。
綠色光芒在明月的手中不斷變幻著,最終凝聚成一塊古怪的木質令牌,巴掌大小,全體自然而成沒有絲毫斧鑿雕刻的痕跡,好像天然便生成了這般模樣。當然這只是用肉眼看到的外表,在藉助萬有真符的感知中。小夏可以很清楚地感覺到這其中蘊含的無比深沉厚重玄妙的生機,好似真的將這整座森林的生機和精氣凝聚濃縮,再提煉積累百年而成一樣。
“這是木元換天令。擷取建木神樹的一縷精魄元氣所化,只要寄託在擁有足夠年份的樹木精靈上,就能將之演化成建木神樹的分身...即便在五行宗當年最盛之時,也是製作不易的稀罕東西,如今說不定天下間就只剩這一枚殘破的了......”
看著手中的木牌,明月輕聲地對小夏解說著。她的神色比之前的自然輕鬆了許多。似乎是終於不再刻意去拒絕和掩蓋,接受了一些原本不願意接受的。也放下了一些原本放不下的。
“夏道士,用萬有真符將它同化掉吧......我覺得這也是讓黑木先生完全儲存下來的最好方法...與其讓他在這裡慢慢地消散掉精氣,或者是等哪一天會有神木林的人來收走他,還不如就這樣讓他永遠活在你心中,活在我心中...”
明月將那令牌遞給了小夏。小夏稍稍猶豫之後,還是接在了手中,幾乎不用刻意去感覺,就能體會到從中散發出的強烈無比的先天木靈之氣。在江湖坊間的傳說中,這已是一件‘法寶’,不過以真正修道之人的眼光來看,這本質上依然是一道‘符’,一道凝聚了天地法則,自成迴圈,可演化無數奧妙與天地相契的‘符’。只是這道木元換天令的強大玄奧遠勝於他之前所接觸過的任何符籙,稍稍以神念窺探,便能看到其中的法理景象龐大深邃,即便是之前接觸過的靈寶觀心咒和乾天鎖妖符相加在一起,也是遠遠不如。
若是強要以神機堂所劃分的品級來定,這道木元換天令至少也是上七八品,珍貴罕見之處已根本不足以用金銀來衡量價值。
只是相較於萬有真符來說,依然還是有本質上的區別。在小夏識海中那好似簡單到極致,卻又完全無法形容無法捉摸無法確定的存在,那是真正的大道顯化,是接近天地宇宙本質的一點,所以才能包容萬有,演化萬法。
當小夏睜開眼睛,從木元換天令那片浩瀚如海,深厚如大地般的法則世界中甦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近黃昏。這一次將這片木元換天令中的天地法則全數‘融入’和‘同化’到了萬有真符之中,居然足足花了大半天的時間。
“怎麼樣了?夏道士。”一旁的明月開口問。她就那樣一直靜靜地守在身邊。
“...很好。”看著手掌中那一塊木牌化作灰燼隨風而逝,小夏極為感慨地長吁出一口氣。這木元換天令不愧是出自上古五行宗的寶物,那一片蘊含了無限生機法則的先天木行靈氣遠比他接觸過的任何符籙都深奧玄妙。得到了這片法則的同化之後。萬有真符也前所未有地清晰高大了許多,甚至小夏覺得自己已經可以連續使用兩道乾天鎖妖符也有餘力。
不止如此,這片蘊含生機的法則更是有種生生不息。直達本源的深邃之感,雖依然遠不及萬有真符那個地步,但小夏有種感覺,只要他假以時日慢慢參透其中的奧妙,說不定便能從其中推演出不少神木林的木行道法來。和天火派,神水宮,厚土門的道法只要是出錢或者是以符籙原料去交換便可去學習不一樣。木行道法可是五行道法中最為少見,最為難學也最為神秘的一門。江湖上極少見有人能施展出來。
也由此可見,這一道木元換天令到底珍貴難得到了何等的地步,將這樣一件寶貴至極的寶物如此一次性地用掉,小夏也覺得有些不安。
好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明月淡淡一笑:“沒關係的,夏道士。黑木先生如果知道,他也一定會覺得這是個最好的歸宿。何況我們正是危難之時,更需要他的幫助呢。”
“危難之時?”小夏有些不明所以。
“那兩個人。”明月冷冷說。雖然她沒有明說是哪兩個人,但小夏依然一聽就知道。“那兩個人很危險。”
“他們不是都被我們打跑了麼?”小夏對明月的話有些不以為然。雍州紅葉軍參贊,或者說順天神教巡道使這固然是最為危險的對手,但這裡並不是雍冀二州,州牧大人已經表明了不會任他們再胡來的態度。就算他們真敢動手,小夏不覺得那兩個人還能有什麼威脅。當時天河鬼對那個熊國光的一拳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絕不是短時間內就能癒合的傷勢。
“你太不瞭解他們那種人了。”明月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他們就是一群瘋子。一群聰明絕頂,肆無忌憚,行事周密謹慎的瘋子。他們真正的威脅也不是正面和人動手什麼的,因為他們是順天神教,修煉順天神策的人,而順天神策最可怕的便在於那並不只是一門功法....那是天下人道的大勢所趨...”
“所以那些瘋子最可怕的地方便在於。他們並不覺得自己瘋了。他們還會帶著其他人一起變成瘋子。”明月的眼光望向遠方,聲音也變得渺茫。“你看見過那個叫蛇道人的瘋子吧。他原本不是那樣,不是瘋子的。”
小夏的目光閃動了一下,卻沒說話,只是點點頭。
“還有,我怕...他們來的不止他們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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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山門後院中,那別出心裁的精緻涼亭之下,天河鬼抿著一口千釀瓊漿,頗有興致地看著對面坐著的熊國光。
以江湖傳聞來說,這些魔教中人都是些瘋子,天河鬼之前也都是那樣認為,不過經過這一段的交談來看,天河鬼倒從這人身上實在看不出什麼瘋勁來,反而被勾起了不少好奇心。面前這人頭腦清楚,言語明白,見識不凡,甚至還可說的上是彬彬有禮,他真的看不出他們哪裡在有什麼瘋癲可言。
“我們一不是瞎子,二不是傻子,當然看得出那位胡門主到底是什麼人了。”熊國光頗為費力地用受傷的手端起酒杯,對著天河鬼遙遙一敬。
“那你們還用他?”
“為什麼不用?便正是要這種見風使舵,投機取巧的人才最好用。”
“你們便不怕他找個機會將你們給賣了?”
“賣給誰?只要你是給他最大最多好處的人,他就永遠不會背叛你。這種人永遠不會背叛自己的利益,為了利益永遠用出十二分的力氣來辦事,所以這種人才好用。不只是我們在用,任何人都是,你以為南宮家的人不知道這位胡門主的德性?他們同樣也不是瞎子和傻子,只是那些正道盟的少俠們小看了胡長海的膽量,想不到他會偷偷地倒向我們而已。不過這也只是他們的判斷有問題,並不是這種用人的方式有問題。”
天河鬼默默地點了點頭,不得不承認,這些話說得相當的有道理。
“好吧。回到剛才我問的問題上來。天河兄,你便看著這種只能投機取巧,見風使舵的小人左右逢源,過得比你好一百倍的日子,你心中就沒有一點怨氣麼?”熊國光放下酒杯,頗為玩味地看著天河鬼。“我猜,你多少應該是有點的吧?”
默然半晌,天河鬼也點點頭,他的臉色也略微陰沉了些下來:“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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