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再抬頭起來,剛才還立在這裡的張天師已經不見了,只有一陣被激起罡風吹得她站立不穩。
只是兩息之後,所有身在龍虎山的天師教弟子忽然都身有所感,抬頭望天。朦朧的金光在天空中隱約浮現出一個巨大繁複的符籙陣圖,他們都可以感覺到自身的神念和真氣都有被微微引動的跡象。如果是正好站在高處而且眼力好的弟子,還能看到山下遠方的兩個集鎮上,天師觀上同樣有金光一閃而過。
年輕的弟子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有些還驚慌失措,不知道這異象是什麼意思,年長些的師兄或者師叔師伯則對他們解釋,這是與整個荊南一地連線在一起的龍虎山護山大陣中,積蓄的信念之力被調動運轉之相。
至於誰在調動,誰有權有這個能力調動,那自然是隻有龍虎山至高無上萬世一系的正一教教主,荊南一地受萬千民眾香火祭拜的張天師。
異象只是一閃而過,隨後一股雷光就從天師府中沖天而起,朝著北方直飛而去。所有人都能認出,那正是張天師出行所用的天師御駕,不久前才見過的金靈天馬雷遁車。
一聲雷鳴,原本正在飛行的雷遁車隨著一個響雷炸起消失在原本的位置上,然後同一時間閃現出來卻已經是在十餘里之外,這一閃爍間飛行的速度並沒有絲毫的減慢,竟然是張天師嫌飛行得還不夠快,連帶馬車一起用出了雷遁之術。這可是之前張天師從五陰山趕回來之時都沒有用過的手段。
幾眨眼的功夫,天空中的金色雷光就已經遠離了人們的視線,只留下轟轟的雷鳴在天際之間迴盪。龍虎山中的天師教弟子莫不是滿臉的崇拜,但身份最高的幾位長老,執事們的臉上的神色卻都是面沉如水,或是神色惶惶,或是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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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農家小屋的屋頂在金光乍現的衝擊下,就如紙紮的一樣被扯成了無數的碎片,然後金光沖天而起直達雲層,再化作一龍一虎的形狀猛撲而下。巨大的風壓將周圍的房屋都全部摧毀。
但偏偏最中央的那間發出金光的小屋沒事,除了剛開始的時候屋頂被吹破之外,這隨後而來的震盪和衝擊都在接近之時就化作了一陣春風。只因為那自號地靈師的老道對半空中張開了手,無數繁複細微的雲紋符籙從他的手中衝出護住了這小小的方寸之地。
“呵呵,這勞麼子龍虎交徵變天擊地**......是叫這名字吧?總的來說倒還真是氣勢十足...正陽小兒便最喜歡搞這些虛張聲勢的玩意,也不知浪費了多少上好材料,白費了多少信眾的香火願力。”
看著從天而降的金光巨獸,地靈師的語氣平淡之極,臉上的神色也帶著些淡淡的不屑之意。而躲在角落中的程水兒卻已經嚇得雙腳一軟。跪坐在了地上。
她當然不是會被區區影像就嚇住的人,能成為正式影衫衛,還能得南宮無忌刻意栽培。說明她任何一方面的資質都是上上之選,而且她修煉的極樂心經也是順天五神策之一,就算正面戰力不強,境界眼力都是真正的一流。尤其在感知之上更是遠超常人。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能清楚地感覺出那兩隻飛撲而下的金光巨獸並不是徒有聲勢的虛像,其中蘊含的煞氣和法力都渾厚凝實到了驚人的地步,而且那行動帶起的罡風之中還帶著只有先天之上的武道高手才能引動的天地法則。
普通的五行甲兵和這金光所聚成的一龍一虎相比簡直就是泥娃娃一般的可笑,程水兒毫不懷疑,自己在這兩隻巨獸的撲擊下就算手段盡出全力以赴,也只會在一眨眼的時間裡像螻蟻一般被扯成碎片。
這匯聚成龍虎法相的金光是從張恆亮身上炸出的,就在地靈師將手伸過去即將觸碰到他之時,好像被嚇傻了的他忽然長嘯一聲。那耀眼的金光就從他胸口處衝出。
這金光原本是對著他面前的地靈師衝去的,但地靈師卻好像是早有所料一樣。伸手一託,那洶湧而出有形無質的金光就被他託得朝天衝去,一直到了雲層之下才凝聚成一龍一虎反撲而下。
金光衝出的瞬間,張恆亮被制住的穴道好像也在同一時間被衝開了,他一邊抽身急退一邊還要伸手入懷中掏摸其他符籙的樣子,但地靈師只是隨手一指,他那剛剛才能動彈的身體馬上又重新僵住了。
“...對其他人也許還多少有些用,可惜在老道眼中這些手段也未免太過粗糙了些。你自身修為心性皆是太差,便是讓你立即坐了天師之位,能引動龍虎一氣拘神大陣也是駕馭不了,更別說這些純以外力造就之法了。”地靈師淡淡瞥了再度動彈不得的張恆亮一眼便不再理會。眼看著即將撲到頭頂之處的金光巨獸,他大袖一擺浮空而起,身上的道袍在一瞬間變得華麗雍容,金光流轉,然後他單手一舉,手掌便剛好托住了那隻金光巨虎,另外一手豎指成劍,一指點中了那隻金色巨龍的額頭。
轟隆一聲,龍虎撲擊所帶出的罡風和氣勁將這周圍的地面生生削去一層,無數泥塵砂石飛揚,但這間小小的屋舍居然還是在其中屹立不倒,而屋頂上的一龍一虎再也不能下擊分毫,地靈師真的便只靠這樣輕飄飄的一掌一指就完全抵擋住了這兩隻金光巨獸。
“乙木青龍,生機連綿,正好補益我氣。”隨著地靈師的聲音,那條金色巨龍就像被戳了個口子的氣球一樣飛快地萎縮下去,順著他的手指化作一股濃郁的金光流入他的身體中消失不見。
“庚金白虎,凶煞滔天,正好為我所用。”金色巨虎不斷地翻滾著,身軀飛快地變小,最後化作了一粒黃豆大小的金色小球落入地靈師的掌中。
不過幾眨眼的功夫,那驚天動地的異象就這樣被化解得一乾二淨。地靈師從半空降下,走到臉上再也沒有一絲血色的張恆亮面前,最後說了一句:“張家子嗣當真是一代不如了。”伸手便插入了他的胸膛。
這次再沒有意外發生了。地靈師的手無聲無息地沒入了張恆亮的胸口,沒有血光四濺,只有無數細微的金光符籙從張恆亮的身體中散發出來,如同一股股有生命的輕煙一樣飄蕩而起,然後全部一起鑽入地靈師的口鼻中。
幾息之後,張恆亮啪嗒一下跌落在地。他的手腳已經徹底不見了,從肩膀和鼠蹊那裡開始便沒留下絲毫的痕跡,他臉上的肌膚看起來也好似一下之間衰老了幾十歲一樣乾癟枯萎了下去,一個風華正茂的青春少年就在這短短時間之內只剩下一個乾巴巴的不到原本三分之一的老朽軀體,除了眼睛還在微微轉動,能看出他還活著之外再沒有絲毫的生機。
而地靈師則閉上了眼睛,雖然還是沒什麼表情,但給人的感覺卻像是一個餓極了的酒徒終於飽飲了幾十斤好酒一樣。半晌之後他才終於睜開了眼睛,緩緩點了點頭:“果然,只有張家的血脈才是這陽神法體的最好補濟。就算還不是全部,卻已勝過這村中所有人的血肉精氣百倍,更能修補本源之功。”
不知道什麼時候,地靈師身上的道袍又恢復了原樣,而且之前一直不斷從他身體上跳躍出的小小金色火花也再沒有了,讓他看起來更為真實了幾分,和一個有血有肉的老道已經沒有了絲毫區別。
“那前輩為何不乾脆把這小子給一口氣吃了,還留他一命做什麼?”悠悠的聲音響起,那藤箱從不遠處的角落中飄出來。剛才異象突生的時候也不知道是被金光炸開了還是嚇到了,這藤箱一下就飛到了角落邊,這時候才又在幾隻絲線的牽引下走了出來。
“自然是還有些用了。”地靈師淡淡一笑。轉過身,看著不遠處的程水兒。“那這女人你可還有用麼?”
“嘰嘻嘻嘻嘻...既然我已見到前輩,那就沒有用了。”藤箱乾乾脆脆沒一點猶豫地回答。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