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膽~!”
“找死~!”
呆住的只是短短一瞬,這裡畢竟是唐家,就算唐公正的功夫確實已經很不錯,也許算得上是天下一流,在這裡也不算什麼。唐家的一流高手雖然沒有狗多,但也不少,每一個唐家的內門弟子,每一房的家主都是一流的,甚至超一流的高手。
只是一眨眼的時間,七八個或尖銳蕭殺,或詭秘模糊,或快得肉眼都幾乎難捕捉到的身影就朝唐公正撲了過去,空氣中也響起無數或刺耳或如chūn蠶食葉的破空聲。濃重如實質的殺氣彷彿將這祠堂中的空氣熬成了一鍋漿糊,一鍋正在沸騰足可熔金蝕骨的漿糊,只需要一接觸,半眨眼的時間就可以把中間的那個人變作一團血肉的雜碎。
但是這些驟然而起的殺機,殺氣,轉眼之間又全部消失了。因為老太爺站了起來,擺了擺手,低聲說了句:“都退下。”
於是撲出去的人馬上都停了下來。那個野小子不懂尊卑不知上下,他們卻是懂的。老太爺開了口,那不管他們怎麼想,也就只能住手。
人停了下來,飛在空中的暗器卻停不下來。但老太爺的那一擺手,這些空中所有大大小小能看見的看不見的暗器就全都脫離了原來的方向,轉而飛向了他的手中。
轉眼之間老太爺的手上就抓到了一大把形形sèsè的暗器,然後老太爺的拇指挨個地在掌中撥弄了下,這些暗器全部又飛回了原來的主人手裡去。這些明明是金鐵鑄就的暗器好像一下就有了生命,全成了馴養多年的鳥雀寵物。而且所有人都能將他的動作看得很清楚,似乎一點都不快,還帶著點老人特有的滯澀,但這上百個各種暗器飛回數十個唐門子弟的手中一共卻不過一眨眼的時間而已,最後一個飛出,那第一個飛出的才剛剛落到shè出人的手裡。
手中做出這些動作的同時。老太爺也邁步走向了唐公正,很慢很小的步伐,卻一步就走到了唐公正面前。
“老太爺”唐公正一臉的愕然。剛才那四周驟然而起的殺氣之下。他好像受驚了的猛獸一樣周身的筋肉繃緊,如果剛才的這些人都真的撲過來,暗器都真的飛過來。不管是不是真的接得下對付得了,他都肯定會拼命去接去擋去反抗。但是現在過來的是老太爺,他就算是再不知輕重尊卑,也不敢對老太爺動手。
老太爺沒說話,臉上還是一副幾乎要透出死人味的漠然,只是伸手慢慢地向唐公正的胸口抓去。
“老太爺,我”唐公正向後退了一步,開口想要解釋,卻好像不知道該說什麼。
老太爺的臉上還是沒有表情,那手還是慢慢朝唐公正的胸口抓去。這次是真的很慢。每個人都看得很清楚,唐公正都還能朝後再退一步。
格拉一聲。[ . ]唐公正這後退的一步將地面的一大塊青石踩得粉碎,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是滿頭滿臉的大汗,滿是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看住老太爺那隻緩緩伸過來的手。
老太爺的手慢得能讓周圍眼力稍好些的唐門子弟看清他手上的每一根汗毛每一處褶皺。但是面對著這隻手的唐公正卻再也無法退後,他的整隻腳的腳背都全陷入了地面的石頭中去。全身的筋肉都繃緊到了極限,汗水匯成的小溪順著下巴和頸脖將他胸口上的衣服全部浸溼,好像有一隻看不見的千斤重擔正在他的肩膀上不斷壓下。
唐公正喉頭聳動了兩下,似乎想要說什麼,但卻發不出一絲的聲音,他的眼睛好像被老太爺的這隻手給吸住了似的。一絲一毫都無法挪開,一股恐懼正從眸子最深瀰漫出來。
老太爺的指尖已經快要觸到了唐公正胸口的衣服,而唐公正的臉已被緊張扭曲得完全變形,眼中的恐懼之sè也濃重到了極點,好像一隻正在被毒蛇慢慢吞噬的青蛙。
一聲宛如野獸般的狂嚎猛然從唐公正的喉嚨間爆出,就在老太爺的指尖觸碰到他胸口的瞬間,彷彿被一顆火星點燃了的油井,他眼中濃重到了極點的恐懼一下全部化作了沖天的火焰,僵直不動的身體也終於再向後退出了一大步。
落腳之處,一大塊堅硬的青石全數化作齏粉。同時,他雙手高舉過頭,將這積蓄了許久的所有力量全部灌注在這一個動作中猛地揮下。明明他手中什麼也沒有,但是這一揮之下,所有人似乎都感覺到了一把寬厚沉重,通紅炙熱,散發出無窮熱氣和鋒銳的刀。
只有人,沒有刀。這一瞬間連唐公正這個活生生的人似乎都不見了,而且所有人都沒有感覺到奇怪,好像這一刀一出,他這人就可以沒有了,這一刀已經是他這整個人的心,氣,神,魂全部凝聚而成。這一瞬間,周圍很多唐門子弟的腦海中就只剩下了這把刀,雖然他們確實看不見,沒有任何的光影,聲音表示確實有這把刀,但是他們就能真真實實地感覺到,還被這把壓根就並不存在的刀的氣勢所奪,彷彿天地宇宙在這一刻已然完全被這把刀所佔據,只要這一刀一劈下,無論是面前的誰還是這個祠堂乃至整個唐家堡都只有一分為二。
但也就在此時,老太爺的手已經抓住了唐公正。唐公正的身軀也同時完全僵住了,然後下一瞬間就像被抽空的口袋一樣地軟了下來,剛才還充斥在這身體中的那些氣勢,活力,生機等等力量全部消失得無影無蹤。剛才那把無形無蹤,卻真實得比任何東西更真實的刀,現在也完全感覺不到了。
至始至終,老太爺就只是這樣慢騰騰地走過去。伸出手去抓住唐公正而已,和一個普通的行將就木的老人走過去抓住一個東西沒有絲毫的兩樣。. . 那一幕劍拔弩張的緊張場面好像就只是唐公正自己表演的獨角戲,抑或根本就是周圍人的幻覺,就像那把莫名其妙的刀一樣。
“目無尊長,以下犯上,按家法先浸他三個月的水牢再行處置。”老太爺臉上還是一臉的漠然,將手上的唐公正丟向了負責執掌家法刑律的子弟。佝僂著背的老太爺不過身高五尺多點。而唐公正身高八尺,偏偏老太爺這樣像提小貓小狗一樣的動作卻絲毫不顯得古怪。
轉回去走到座椅上坐下,老太爺還是一臉的漠然。轉頭對老太太說了一句:“那孩子欠缺管教了些。但功夫卻還不錯。”
老太太點了點頭。雖然她的臉上沒有笑了,但看了那邊昏過去的唐公正一眼的時候,那眼神卻依然的慈祥。
這時候。周圍的唐門子弟們才彷彿回過了神來,響起一大片出氣吸氣聲,還有少許忍不住的嘈雜。有的還是滿臉怒氣瞪著低聲的唐公正,有的皺眉互相低聲交談,也有少數的人不動聲sè。
人群中,唐輕笑呆呆地站在那裡。他腦海中好像是一片空白,又好像是想得太多連自己都分辨不出到底在想什麼。一是因為這個在祠堂裡出手痛揍長輩,還居然引得老太爺親自動手的人是他哥哥,他自然比其他唐家子弟感受的驚愕更大,二是他眼力。天賦又確實比其他唐家子弟要高出不少,能隱隱約約看出點更多的東西。
還有,在他身邊不遠處,是兩個剛剛撲出去,又在老太爺的示意之下轉而回來的叔伯。他們和大多數的唐門子弟不一樣。顯得很平靜,好像剛才發生的一切並沒什麼好奇怪的。他們還在低聲交談著,聲音放得很輕,但是沒刻意用內力傳音,對於曾經把自己關在黑屋裡三個月來苦練耳力的唐輕笑來說,還是剛好能聽得見。
“你上一次看見老太爺動手是在什麼時候?”
“三十幾年前。那時候老太爺還不是老太爺的時候。”
“那你有多久沒聽見過老太爺說人不錯了?”
“二十幾年了吧。”
“哼。那今天我們可都開了眼啊。”
“...呵。那是。天魔五冊之一的大碎魂手,普天之下見過的還活著的大概也沒幾個。可惜周圍這些臭小子也看不明白。”
“哼。用大碎魂手來抓那個野小子,老太爺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