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裹著黑布的人這個時候動了一下身子，面朝顧安看來，然後，他慢慢掀起頭上的黑布。
顧安一怔，他看到的是一副已經腐爛的頭骨，雖然不像骷顱那麼直白空洞，可那頭骨看上去再過些日子似乎也和骷顱沒什麼區別了。
不人不鬼，顧安也吃不準這到底是個什麼存在，下意識的警惕後退幾步。
那個坐在船頭上的人看著顧安的舉動，呵呵一笑：“看來我這幅樣貌嚇到你了。”
“我叫白六，我既是人，也是鬼，總之就是不人不鬼……這幅狀態持續多久我已經不記得了，只知道自己已經習慣了這裡的一切，習慣了孤獨，我本以為，有一天，我會忘記怎麼說話……”
“可真的看到人類後，我發現自己還是會記得，這些都是刻在骨子裡的……”
白六自我介紹著，他說話語速不快，聲音沙啞，好像聲帶受了傷。
顧安也不急，很有耐心的聽著他說話。
不過，這個時候，他看到了白六的雙腿，上面釘著一把怪異的匕首，將他整雙腿剛好釘在船板上，讓他動彈不得。
白六順著顧安的目光看到自己的雙腿，他呵呵一笑：“這是城主弄得……”
“它恨我，所以它不殺我，而是讓我一直待在這裡，和孤獨作伴，一直看著那些掛在城樓上的同胞們……”
掛在城樓上的同胞們？
顧安聽到這話，立刻回頭望去，那些懸掛在空中，孤零零的骷顱們還在那裡搖晃著。
但是這一次，顧安看去時不再是面無表情，而是多了一些悲涼，這些人類的英雄們，死後卻連一塊安身之地都沒有，反而被暴屍在此地……
“呵呵，相比這樣活著，我更希望能和他們一樣，陪著他們……”
“若是還能回到以前，一起戰鬥，那變更好……”
顧安默默看著白六，這個人也是當年那些守護身後土地的英雄之一。
沒有去說什麼煽情的話語，顧安看著白六，輕聲道：“城主是誰？”
白六搖搖頭：“這地被我們稱為地獄，城主自然就是這座城，這地獄的主人，它是我們見過最強大的詭異。”
“當年我們調查詭異源頭，最後進入極陰之地，但是卻在一片荒蕪平原上丟失了方向，然後我們就來到這裡。”
“最初來時，城主還沒有出現，我們以為這是一座沒有主人的古城，我們發現，這古城裡的紙人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一批離開這裡，去外面的世界，在古城裡，紙人們沒有情感，沒有任何的舉動。”
“但是離開古城之後，它們就會化身各種詭異，它們極為強大，殺戮我們同胞……”
“我們發現，這古城裡的紙人幾乎源源不斷，必然有源頭，然後我們就在古城裡尋找，終於發現了一些端倪，懷疑這紙人的背後主人就是城主，這些紙人都是它一手剪出來的……”
顧安一愣：“剪出來的？”
白六點頭：“沒錯，城主有特殊的手段，這些紙人我們仔細觀察，它們身上的痕跡都留有剪過的痕跡……”
“於是，我們就繼續尋找源頭，和城主對峙……”
“一開始城主沒有出面，和我們對峙的都是紙人，我們旗鼓相當，甚至一度覺得，只要將這些紙人消滅乾淨，外面的世界就能恢復平靜。”
“但是我們終究還是招來了城主，然後，我們都死了……只有我，我活了下來，城主它說要讓我看著，看著這些兄弟……”
白六說道最後，聲音有些哽咽，那腐爛的面孔上，一些淚水緩緩落下。
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傷心的往事。
顧安沒有再繼續追問，看著白六：“你現在這艘船是通往城主的方向？”
白六緩緩點頭：“是的，它說，後面或許還會有人進來，隨時歡迎新來的人去找它……”
說完，他又看向顧安，笑了笑：“年輕真好，當年我們也是如此，自信，風華正盛，想著做出一番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