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歷多年,貓荊逐漸意識到了環境對生靈的腐蝕性,也愈發理解了勞倫德為何願意犧牲自己為教國,乃至整個梅拉數代人奠基。
魔力潮開始至今已近五年,伴隨著環境翻天覆地的變化,其他大陸戰火連連,生靈塗炭,全大陸的勢力洗牌持續不斷,而梅拉卻因為諾埃爾與光輝院兩根擎天支柱,死死地支撐著將要傾覆的山嶽。
勞倫德做到了,一切正如他預言的那般,被他從輝煌時代重現的那份光,有人傳承了下去,在新生降臨的混亂大潮中,頑強地閃耀著。
早已得到通知的大主教戴維德親自守候在教皇城外,恭敬地將貓荊迎進了教皇塔區域。
“你要跟我一起進去,監督我嗎?”貓荊問。
戴維德搖頭,低聲說:“貓荊大人是想來取走一些東西,對嗎?”
貓荊蹙眉,她從未表達過來意。
戴維德見四下再無他人,這才開口解釋:“我和安東尼奧教皇都夢到了……夢到了銀楓聖樹的虛影搖曳,祂告知了我們您會回來,也解釋了您為何回來。”
貓荊愕然:“你們……”
“讓教國逐漸開啟排外模式的那場刺殺中,我就覺察到了不對勁之處……沒有運用魔力庇護身軀的我分明結結實實被刺中了,可卻毫髮無傷。同樣在那場刺殺中,一位給刺客送飯的修女被割喉,出血量如此大,她卻活了下來,不僅如此,當天為她治療的修女們療愈之術前所未有的高明,竟能做到不留疤痕,完美治癒……她們才四階,從何而來這麼強大的力量。”
戴維德虔誠地向著銀楓聖樹方向欠身:“有所覺察的我們開始蒐集更多的事蹟證實這份猜測。隨著我耳畔邊的低語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夢境中抽象模糊的提示,也隨著安東尼奧的夢也柔光四溢……教國各處教堂彙報上的修女治癒之術精進的報告越來越多。”
“我們意識到了……屬於我們的神明,祂現身了,並且,正在注視著我們。也許祂的注視很久依舊便已經開始,時常讓我感到困擾的低語……塞拉提醒我,也許是祂試圖溝通的訊號,很可惜,愚笨的我,壓根無法聽清一絲一毫。”戴維德羞愧地搖了搖頭,“或許是我仍不夠虔誠,以至於光輝之神必須以夢顯現神蹟……”
貓荊想要在自己的手臂上劃拉出一道傷口親自驗證療愈之術的變化,但轉念一想,銀楓樹近在眼前,這樣的舉動恐怕不會有什麼說服力,索性作罷。
這是銀楓樹安排好的場合,戴維德離開後一併清空了附近教皇塔的人,如今四周一片寂靜。
這裡的擺設已經隨著教皇塔新主人的入住徹底改變,過去的影子不再,但行走在熟悉的花園之中,貓荊忍不住回憶起了與勞倫德一起散步的溫暖回憶。
幾乎每個傍晚,他們都會沐浴著黃昏,欣賞那些披上了一層餘暉的植物,聆聽歸巢飛鳥歡快的鳴叫聲。
銀楓聖樹隨風搖晃著枝頭,反射著銀白色輝光的大葉片隨風而落,層層疊疊鋪滿了周遭的地面,就連擺放著貢品的桌上也散落著葉片,這裡本應有專門的人進行打掃,不該如此雜亂的。
踩在由銀楓葉鋪就的道路上,貓荊像是沿著貴族晚宴鋪設的紅毯前行,耳畔邊不是奢靡與曖昧編制而成的緋色音符,而是由風吹拂過葉片響動而起的悅耳沙沙聲。
風突然很急,穿梭葉片空隙留下的交響曲急促而慌亂,像極了有情人牽著手私奔約會時歡快又忐忑的腳步。
堆積的葉片中突然顯露出一片突兀的“留白”,方方正正,大小……與一個盒子相差不大。
貓荊還沒有問出口,銀楓樹就已經給出了回答——祂知道貓荊想要什麼,祂也滿足了她。
“你想要我做什麼?”貓荊沒有動,而是抬頭望向即便步入冬日依舊枝繁葉茂,閃耀著銀芒的銀楓樹,“除了勞倫德,我一無所有……我不會為你播撒信仰,你該清楚,我之所以會成為修女,是因為什麼。”
地面上散落的葉片被無形的風牽引,緩慢地排列,一行字顯露於貓荊眼前。
“他,讓我見證。”
葉片再次歸攏,而後,重新排列。
“我,見證。”
沙沙聲仍在繼續。
“感謝你。”
“感謝他。”
“這是屬於你的,寶物。”
“你也,見證。”
觀摩著銀楓行書的貓荊一頭霧水,但冥冥中有一種衝動引導著她運用魔力,牽引出埋藏在銀楓樹下,已經隱匿了數十載的寶物,那是勞倫德珍而重之,違反教國律例,邀請銀楓樹見證完成的契約。
“契約……”貓荊扶額,她的腦海為何會突然想到這個詞。
泥土翻湧,魔力牽引之下,一口裹滿黃泥的大木盒重見天日。
記憶再次湧上心頭。
“為什麼這些文書全都擺在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