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您講的是實話。”酒店老闆冷冷地答道。
“但是,這兒有兩個犯人呀。”
“是的,但這兩之中,要死的卻只有一個,另外那一個還有很多年活呢。”
“假如赦罪令要來,可不能再遲了呀。”
“看,那不是來了!”老闆把目光投向一個拐角處,說道。
正當安部太郎到達斷頭臺腳下的時候,一個憲兵,他象是憲兵隊中遲到的一個,拼命擠開士兵,走到領頭的那個憲兵前面,交給他一張折攏的紙,安部太郎的銳利的目光已把這一切都看到了,領頭的那個憲兵隊長接過這張紙,開啟來,於是他舉起了一隻手,“感謝蒼天!”他大聲說道,“有令赦犯人一名!”
“赦罪令!?”人們用帶著遺憾和惋惜的聲音喊道,“赦罪令!?”
聽到這種喊聲,安德烈.皮皮魯把頭抬了起來。“赦誰!”他喊道。
安部太郎仍舊屏息靜氣地等著。
“赦安部太郎。”那個領頭的憲兵說道,於是他把那張紙交給了憲兵的長官,那軍官讀完以後交還給了他。
“赦安部太郎!?不!!”安德烈.皮皮魯喊道,他似乎已從先前的麻痺狀態中醒了過來了。
“為什麼赦他不赦我?我們應該一同死的。你們講定了他和我一起死的呀。你們沒有權利單單要我一個人死。我不願意一個人死!我不願意!”於是他掙脫開了那兩個士兵,象一頭野獸似地掙扎著咆哮著,拼命想扭斷那條綁住他雙手的繩子。
劊子手做了一個手勢,於是他的助手從斷頭臺上跳下來捉住了他。
“他怎麼了?”傑克問酒店老闆,因為那些話都是土語語說的,所以他聽不太懂。
“唉”老闆長嘆一聲,說道,“這個人快要死了,他之所以發狂,是因為他的難友沒有和他同歸於盡,要是可能的話,他會用他的牙齒和指甲把他撕得粉碎,也決不願意讓他獨自去享有他自己快要被剝奪的生命的。”
“噢,人呀,人呀!鱷魚的子孫呀!”老闆的情緒有些激動,說的話根本不像是一個做酒店生意的商人,更像是一個哲學家,只見他把他緊握成拳頭的雙手伸向人群,大聲說道,“我早就認識你們了。你們在任何時候都是自作自受呀!”
在這說話期間,安德烈.皮皮魯一直在地上和那兩個劊子手滾作了一團,他還是在那兒大喊:“他應該死的!我要他死!他必須死,我不願意一個人死!”
“看,看哪!”老闆大聲說道,“看吧,憑良心說,真奇怪,這個人本來已向他的命運低頭了,他就要上斷頭臺了,象個懦夫一樣,這是真的,他是準備服服帖帖地去死的。
你們知道他為什麼會那樣,是什麼安慰了他嗎?那是因為另外還有一個人要和他一同處死;一同分享他的痛苦;而且比他先死!牽兩隻羊到屠夫那兒,牽兩條牛進屠宰場,使兩隻裡的一隻懂得它的同伴可以不死,羊會歡喜地咩叫,牛會高興得亂吼。
但人,上帝照他自己的形狀創造出來的人,上帝給他的每條最重要的誡條就是叫他愛他的鄰居,上帝給他聲音以表達他的思想,所以當他聽到他的同類人得救的時候,他的第一聲喊叫是什麼!是一聲謾罵!夠光榮的了吧,人呀,你這自然的傑作,你這萬物之靈!”於是老闆爆發出一聲大笑,但那種笑是令人可怕的,顯示出他的內心一定受過非常痛苦的煎熬。摘自大仲馬的《基督山伯爵》
搏鬥依舊在繼續著,人群沸騰了,有的人在哈哈大笑,有的人卻在怒罵,他們針對的目標只有一個,都反對安德烈.皮皮魯,不管是笑聲還是罵聲,用聲音表達出來的意思只有一個,這個聲音鋪天蓋地,“殺死他!殺死他!”
阿瓦一郎嚇得直向後跳,但老闆抓住他的手臂,拉他站在臺前。
“您怎麼啦?”他說,“難道您可憐他嗎?假如您聽到有人喊‘瘋狗!’您就會抓起槍來,毫不猶豫地打死那可憐的畜生,但它的罪過,卻只是咬了另一條狗而已。
而這個人,沒人去咬他,教授只是在上課的時候,勸誡他努力學習,將來多掙些錢,讓他的父母,他的妻女生活得更體面一些,更從容一些。而他呢,覺得這個教授冒犯了他,玷汙了他崇高的理想,你知道他的理想是什麼麼!他說,他要為整個宇宙的崛起而讀書!聽聽,聽聽,多麼崇高的理想!!
就是因為教授的理想不服從他的理想,他要消滅所有和他的理想不一致的人,他就殺了他的恩師,現在他的手被綁住了,不能再殺人了,可是他還希望囚伴和他同歸於盡,這樣的一個人,您還可憐他!不,不,看,看哪!”
這種介紹實在是不必要的。傑克早已全神貫注地在望這一場可怕的情景了。
那兩個助手已把皮皮魯拖到了斷頭臺上,不管怎麼掙扎,怎麼咬,怎麼喊,已經按著他跪了下來。
這時,劊子手已在他的旁邊站穩了步子,舉起那把長錘,示意叫兩助手走開。
那犯人面孔可怕地扭曲著,扭動著身體,掙扎著想站起來。
但還不等他站起來,劊子手那把鬼頭大刀的刀背已打到了他的天靈蓋上,隨著一下重濁的聲音,那個人象一灘爛泥似的面朝下倒了下去,接著兩個助手將他的身體反過來,讓他仰面躺在了臺上。
劊子手拋開的鬼頭大刀,抽出腰間的匕首,一刀割開了他的喉嚨,又跳到他的肚皮上,猛力用腳踏,每一踏,傷口裡便噴出來一股鮮血。
很快,犯人被固定在一個木樁上,頭下腳上。隨著一縷火光從犯人的腳底升起,人群再一次沸騰了,人們載歌載舞感恩節正式開始!
傑克再也受不了了,如果不是酒店老闆扶著,一定會癱坐在地上。阿瓦一郎則瞪著著眼睛,不肯放過每一個細節。只有老闆筆挺地站著,面露勝利的神色,象是復仇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