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德正口中的丁將軍全名叫丁宇全,是姜國西北大邊境久負盛名的將軍,也是最早一批正式投效榮南王一脈的老將。
苟德正跟此人私交甚篤,他料定駐紮在附近的丁宇全將軍一旦得知世子府邸被人包圍,榮南王膝下獨子身陷囹圄,一定會率部馬不停蹄地趕來。
至於丁將軍坐視不理,將他們棄如敝屣,或者乾脆掉轉槍頭背叛王爺世子什麼的,苟德正是想都沒想過。
對於這點,苟德正倒是很自信。
可惜林小飛是半點看不出來他自信的源頭在哪,他心裡是急得跟猴撓似得,偏偏苟德正一直在旁邊極其有耐心地低聲勸他:“世子,暫且忍耐片刻,丁將軍的援軍馬上就到!咱們世子府離他的兵營尚不足百里,平日裡二者就有書信聯絡,聯絡一斷,丁將軍那裡定會第一時間察覺到異樣。而他一旦知道世子府如今的情況,定然不會坐視不理,世子放心。”
說著,苟德正朝一臉震怒的秦開峰那裡投去輕蔑的一眼,繼續說道:“秦家這等小人行徑令末將意外,卻也不那麼意外。王爺世子最是清正廉明,不與秦家汙泥同流合汙,兩家之前是姻親,同為秦晉之好是不錯,卻也免不了遭受秦家小賊的忌恨……世子,且等著吧,西北不會真沒有我們的一席之地!”
林小飛雖然不會對外界作出明顯的反應,但是他聽到苟德正的話,再注意到他最後一句裡面的那兩個字,“我們”,心裡一動。
他知道苟德正因為場中的變故而淡去心中的死志,但他顯然並不看好如今的形勢。
別看兩方人馬在對峙,看著是誰也奈何不了誰的樣子,但實際上,這都是暫時的,秦開峰也只是被暫時唬住了,面對親兵家屬的圍攻而一時間投鼠忌器,好像沒個奈何,只能吃了這個啞巴虧,但一旦他反應過來……
還沒等林小飛想下去,秦開峰就已經想好了主意,他一雙眸色黑沉的虎目從場中手拿鋤頭的百姓身上一一掃過,隨後自信一笑:“來啊,這些都是我們秦家兒郎的骨血親眷,都給我看顧好了,別讓其他人衝撞了。還有,都是父老鄉親,何必動刀動槍?”
秦開峰交代下去,直面手拿鋤頭的百姓計程車兵猛地將手下兵器卸下,用肉體之軀悍不畏死地壓了過去。
這下,輪到百姓們投鼠忌器,他們嘰嘰喳喳的,如同在菜市場一樣吵吵鬧鬧,片刻大亂。
“親家母,等下,那是我兒子的小舅子,手下留情啊!”
“劉老哥劉老哥,我求你了,別碰我家星哥兒,我家三代就這樣一根獨苗!嗨,說你呢,還打還打,那可是我兒子,不準打!我說了,劉七你要是再敢碰我兒子一下,老子跟你拼命!”
“哎呀大家都是鄉里鄉親的,動刀刀槍的多不好,鄰居大哥別打我成不?你再打我,我就還手了啊。我可跟你說,我很厲害的,我一還手,你們全都倒,我可以一個打十個!”
“別打了別打了,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哇,爹啊,你死得好慘,繼父要打我!”
到底是自家骨血,來的大都是小老百姓,覺悟有,但是沒那麼高,就是明知道食君之祿忠君之憂的,這一下看到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街坊在自己面前朝自己親人出手,那也是想也不想就會調轉槍頭,往別人身上招呼的。
說到底,來的又不是什麼正規軍,只是被忠義矇蔽,感念世子平日的善舉,而被有心人輕易煽動的一群烏合之眾。
秦開峰看到在環湖走廊對峙的兩方,因為他一個吩咐,場中形勢頓時傾斜,心裡也有些得意。
但在得意之餘,他又特別清醒,知道自己的緊要目標是誰。
想到這裡,他隱晦地向身邊的幾名親兵投去幾個眼神,又暗中飛快交代幾句。
頓時,就有一小撮士兵上前,在跟百姓的推推搡搡之中,腳下一滑,不由自主地掉下湖去,撲騰了兩下就沒起來,而還在長廊上的人好像都沒注意到,繼續在上面吵鬧扯皮。
林小飛注意到了這個異動,心中警鈴大作,他有心提醒苟德正等人,讓他小心防備。
但苟德正到這個時候,又不知怎麼了,話癆屬性爆發,不去做正事想辦法逃跑,而是拉著林小飛往假山最中心的地方一藏,示意其他人全部轉過身去,從懷裡摸出一塊玉質印章,絮絮叨叨地交代著:“這是世子保管在末將這裡的私印,王府小廝早一步到府,偏叫末將以禮法延誤了時間,叫世子不得提前走脫,是末將失職,愧對世子信任,懇請世子收回!”
林小飛兩眼放光。
小時候看多了電視劇,如果是涉及到朝廷的古裝劇,冷不丁就會出現傳國玉璽失蹤,神秘勢力偽造印章等情節,長期的耳濡目染之下,他哪裡不知道印章這玩意兒的重要性?
而且一般這樣的重要物品,往往不是放在自己的身上,非心腹手下不得勝任。
明康世子原來最信任苟德正啊。林小飛有著這樣的明悟,明白了這點,他就更不能讓苟德正輕易去死了,哪怕這個人最瞭解明康世子,貼身保護之後發現明康世子殼子下面換了一個芯子,說不定會惱羞成怒,一刀咔擦……
林小飛脖子一縮,覺得苟德正這樣太過了解明康世子的,還是死了算。起碼他往後恢復正常的時候,不會擔心被人揭穿身份當成鬼魅附身一把火燒掉。
沒看出明康世子對此事表現出極大的抗拒,私印就這樣回到了林小飛手裡,苟德正面上鬆了一口氣的同時,眼睛裡的情緒一點點地沉澱下去,最終變成空洞的冷漠。
而就在這兩人心思各異的時候,秦開峰熟習水性計程車兵順利地摸到湖中假山。
秀珠是第一個遭到毒手的,因為她踮起腳想要看到秀寶是否還有氣,靠得離水邊近了些,穿著繡花鞋的腳一下就被人從水裡伸出來的粗糙大手抓住了。
這樣的驚嚇,吃穿用度堪比尋常官家小姐的秀珠根本忍不住,直接尖銳地叫起來:“啊!!!”
苟德正第一個反應過來,沒有急著去救秀珠,他一個將軍還不會本末倒置,巴巴地去救什麼丫鬟,先拽著明康世子的手毫不客氣地將他護到身後,轉了個身讓自己和明康世子的背對準了假山,接著手中的大刀抬起,順勢挽了一個刀花,怒喝道:“什麼人裝神弄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