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
那人竟是撞開了宦者,大踏步的就闖進來了!
我勒個去!
那人站定了,高聲說道,“今日輪到臣侍講,久候殿下不至,不能不過來請訓!”
後邊的宦者氣喘吁吁,“常侍、賈常侍……”
賈?
我曉得來者何人了!怪不得如此強橫,全不把太子放在眼裡!
賈謐!
武帝朝第一重臣賈充之嗣孫。
賈充兩個兒子都是幼殤,無嗣,乃以外孫韓謐承嗣,就是說,這位韓……賈謐,既是當今皇后的親外甥,也是“親”侄子;同太子的關係,既是姨表兄弟,也是舅表兄弟。
賈謐承嗣賈氏,年紀輕輕,身上就襲了魯郡公的爵位——這個爵位,異姓人臣之極;更重要的是,有位當今皇后做姨母兼姑母,因此——
嗯,嗯。
何天反應甚快,既知曉了來人的身份,則太子和孫慮謀劃的這件荒唐事,目的何在,也就大致瞭然了!
賈謐以才學著名,被派了侍講東宮的差使。目下太后尊君當政,對皇后一派嚴防死守,賈謐的“散騎常侍”,只不過掛個名,因此,對於他來說,“侍講東宮”的差使,還更實在些;而他既以才學著名,對這份差使,也頗為重視。
然而,他“侍講”的物件,卻全然是另一種感受——這位姨表兼舅表阿兄,打小就看我不起,我如何能夠忍受做他的學生,任他高高在上,對我指手畫腳?
因此,但凡輪到賈謐侍講,太子就想方設法“逃課”;同時,太子也曉得他這位姨表兼舅表阿兄的脾性,若“久候不至”,非登門問罪不可,因此,才想出這樣一個荒唐主意,李代桃僵,希望可以糊弄過關。
“常侍、常侍,”那個宦者方才被撞的幾乎跌了個跟頭,但一點脾氣也不敢發,還愈加的賠著小心,“您看,太子真的歇下了,若驚醒了,必拿我們做奴的發脾氣,常侍仁慈,總要可憐……”
賈謐根本不搭理他,走上幾步,高聲說道:
“殿下雖天授逸才,聰鑑特達,畢竟聖學未成!不能不勤見賓友,講求學問!宵衣旰食,猶恨未足,此何時也?可自耽安逸?世祖武皇帝削平天下,一統四海,功邁唐虞,萬幾之餘,猶不廢經筵!況乎殿下?”
賈常侍慷慨激昂,“殿下”毫無動靜。
這就詭異了,如此大的聲響,真是死人都吵醒了,太子卻毫無反應?
賈謐怒火上衝,再走上幾步:
“殿下!世祖武皇帝聖諭,‘朕本諸生家’,殿下還記得否?”
“殿下”還是毫無動靜。
這就大不對頭了!
賈謐已經搬出了司馬炎的“遺訓”,正常情況下,凡司馬氏子孫臣民,都應該“恭聆”,況乎儲君?
賈謐怒火不可抑制,同時心頭疑雲大起,暗吸一口氣,沉聲道,“臣得罪!”走上前來,踏上床榻的基座,伸手來扳“太子”的肩頭。
那個宦者面色慘白,扎煞著手,卻是不敢攔阻,顫聲道,“常侍……太子……”
賈謐的指尖堪堪碰到“太子”的肩頭,只聽輕輕一聲咳嗽,“太子”翻身坐起。
四目相對。
賈謐瞠目結舌,過了好一會兒,才明白咋回事兒?頓時就氣得渾身發抖,聲音都打戰了:“東宮……竟已荒唐到……如此地步!”
後退一步,咬牙切齒,“這一回,若不大加懲戒……”
沒說完,一甩袖子,掉頭就走。
賈常侍,你若這樣就出了這個門,我這顆腦袋,十成十就搬家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