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是呂布,他盯著那快要燃盡的燈油燭火,漫不經心,反問陳宮。
關鍵時刻還是呂布靠譜,也不枉我被你還有你那女兒欺負了這麼久。
陳宮稍作停頓,答曰,
“某曾教習陛下,‘眼見為實,耳聞為虛’,除去宮親眼所見之人,天下鮮有忠臣!”
陳宮的自危意識比自己還要過分,張瑜只是說人心不明,這陳宮倒直接把所有人貼上了反賊的標籤。
不過這陳宮敢在劉協面前暢言如此厥詞,真不知這幾月以來,陳宮在劉協的心裡的地位,到底發生了什麼天翻地覆的變化。
身為老臣,漢臣,忠臣,蔡邕哪裡聽得了這話,怒斥陳宮,
“公臺之言未免太過了!”
“此為宮立世生存之道!”
“你。。!”
蔡邕氣的說不出話來,這一夜,他把十幾年裡沒流過的淚都流乾了,把十幾年來沒生過的氣都氣完了。
哀嘆之餘,便只差咳出二兩鮮血。
陳宮這樣的自保之道,倒是讓張瑜想起一人來,不知三國曆史裡的最會自保的毒士賈詡現在何方?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自己也要為了自己的生存策,好好駁一駁陳宮。
輕聲一問,童真無邪,
“先生眼裡的忠臣,可是虎牢關外那些人?”
有時候一句看似簡單的問話,卻能起到連發問者都想不到的效果。
陳宮有一瞬間愣住了。
他聽到張瑜這純真的問話,氣息明顯有些紊亂,表情有些不自然,雖然只有片刻,卻被張瑜捕捉在眼中。
“某眼中的忠臣,便只有現在洛陽裡的那些將軍,還有中郎大人而已,至於虎牢關的曹孟德,宮雖曾從其下,卻依然不知其心。”
陳宮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平靜,說起曹操,就像在說路人甲一樣,再也沒有了氣息的波動。
這個陳宮!
張瑜心裡已經有了定論。
他有些心驚,有些疑慮,惶恐到差點咬掉了自己的指甲。
屋子裡的燭火輕輕地躍了幾下,做出了自己最後的掙扎。
油盡燈枯,屋裡只剩月光明亮。
“陳先生之言甚是有理,是瑜幼稚了,此策不成!”
黑暗裡,每一個人的表情都沒能看清,或許的驚訝,或許的愁苦,或許是如釋重負,或許是計上眉梢。
黑暗是最好的掩飾,也是最好的離散的藉口。
張瑜的語調還是如同往常,他同樣藏起了內心的波動,向眾人提議,
“既然燈油已盡,不若我們各自回去休憩,待到明日光亮時候,再作打算,各位以為如何。”
又一道童聲劃破了黑暗,
“就聽小瑜之言,明日再做定奪!”
拜別了天子,陳宮取走了他落下的衣物,蔡邕出了屋子尋到他的兩個寶貝,呂布護著天子移駕他處,張瑜帶著自己最終的決斷,離開了這個牽連萬事的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