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瑜盯著他的眼睛看,蔡邕亦是如此。
張瑜眼中,蔡邕的眼睛裡飽含淚水,或是因為他對洛陽與大漢愛得深沉。
蔡邕眼中,張瑜的身形被淚水扭曲,不過這個小男孩的眼睛裡透露出的希望從來都不會被扭曲。
張瑜先開了口,結束了兩人沉默的對視。
“先生久離洛陽,今歸皇都,理應欣然才是,為何如此感傷?”
蔡邕挪開身邊的古琴,把她安置好,抱起張瑜,讓他安坐在原本屬於琴的位置,問張瑜去處,命馬車趕路。
車輪再次發出難聽的聲響,走向它該去的地方。
“小瑜,我從未見過你這般聰穎之人,懂得安撫人心,不過我才回洛陽,卻已經不認得洛陽,我出洛陽,卻早已認不得大漢,見此時洛陽城居,觀洛陽悽民,觸景傷情,痛心疾首,不能止也。”
看到這便受不了,若要是讓你看著半年前的洛陽,你不得涕零滴落,若告訴你此間難民皆為黃巾,你不得嚇出病來?
“先生莫殤,今世上,還有許多諸如先生一樣的忠誠在,洛陽城還在,天子還在,大漢也便在。”
張瑜這套說辭對蔡邕還算是有一定的作用,蔡邕勉強擠出笑容,摸摸張瑜的腦袋,如此天資,不愧為蔡某之徒。
張瑜汗顏,自己好像從來沒有答應過做他的學生,雖然這個名號真的不差。
兩個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張瑜想要先與蔡邕說明自己的計劃,不過想來算了,還是要等到劉協在場為好。
無所事事,看了一眼身後的琴,有些古樸,卻一塵不染,伸手觸碰,張瑜似乎可以聽見她在傾述的過去。
或許在長安,陪著這位漢臣渡過難熬的寂寞,便只有你了吧。
張瑜輕輕撩動琴絃,清脆的琴音響徹了整個洛陽的夜,那是她的回答。
不知何時,蔡邕坐在了張瑜的身後,大手握緊小手,教琴的樣子很是熟練。
“你為我徒,雖未叫過我一聲老師,然傳琴道,乃是吾之所願,今夜你有雅興,為師便教你罷。”
張瑜來不及拒絕,自己的小手便在蔡邕的大手牽引下,在一根根的弦上來回遊走,時高時低的曲調音符,匯在一起,變成一首獨一無二的曲子。
張瑜的力氣有時候用大了,有時候又小勁了,有時候彈錯琴絃,有時候忘記彈弦。
自己的第一首古琴曲,實在太難聽了,奈何自己有著萬計的觀眾,整個洛陽的黃巾,都能聽到這首混亂的樂曲。
惹得赤兔呼哧長嘯,那人亦在長笑,不過沒有人聽見,從來沒有人注意過那處黑暗。
天上的月也聽不下去,找來幾片烏雲矇住了耳朵,黃巾們沒有多大的感受,樂是什麼,還不如一碗清粥有吸引力。
“先生,瑜非是學琴之才,要不便算了罷。”
張瑜的臉再一次變得紅彤彤,這回可不知兩腮,自己臉丟大了。
“初次觸琴,有這般已然不易,莫要妄自菲薄。”
蔡邕不會放在心上,他依然看好自己的徒弟,他相信自己的眼光。
得到大師的認可,張瑜的心裡好受了些,正想拜謝蔡邕,卻不想聽聞晴天霹靂,
“父親,如此琴樂,毀了古琴,琰兒實在聽不下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