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聲音稍大了些,前排有人回頭瞥了一眼。
見狀,寧衛民便不好再開玩笑來,一本正經的小聲說,“別誤會,我只是想告訴你,這個大賞就是資本的遊戲而已。一直都存在著黑幕,這個獎一點都不純粹。否則的話,你早就憑自己拿到大賞了。哪裡還用我幫忙?所以你不要把這個獎想的很神聖,從公平性角度來講,含金量遠不如你每年獲得的有線放送大獎。而且我覺得,這次的結果太離譜了,也許就從這次大賞後,唱片大賞今後的收視率就崩了。不說中森,就說你,五木宏,哪個不比他強。獎項能運作這種程度,會讓大賞委員會後悔的。我真替TBS可惜,挺好的一個節目讓近藤給毀了。所以啊,以後唱片大賞再邀請你,你可要慎重考慮啊。咱們犯不上再遷就他們了。啊,對了,還沒有恭喜你啊,有線放送大賞你已經四連霸了啊。這才是了不起的成就呢。”
鄧麗君這次沒有害臊,嘴裡說著謝謝,真心笑了起來。
像寧衛民這麼會捧人的人,幾乎每句話都說到了她的心裡。
想想也是,去年第一次奪得唱片大賞後,領獎時興奮不已。
當時腦子裡完全一片空白,連自己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都記不起來了。
甚至於她流下歡喜的眼淚。
然而現在看來,真是沒必要。
她倒不是對日本的那些偶像藝人有什麼歧視。
但近藤這樣明顯各方面都不行的藝人,只靠事務所的運作就能拿到大賞。
壓過實力和成績都遠遠超過他的其他選手,這就讓這個獎項完全失色,失去了應有的意義。
再拿這個獎,這已經不是榮譽了,而是恥辱!
總之,她現在是真的看開了,再不會對這個獎項有任何的執著。
“你說的對。這個唱片大賞作弊到這種不加掩飾的程度,的確是沒有意義了。”
附和過後,她繼續說,“更何況,對我來說,我也不是那種只活躍於日本的歌手。我歌不限於這狹小的日本,我還有遼闊的華夏市場呢。我馬上就要到天安門去唱歌了,想想就很興奮呢。”
寧衛民聽她這麼說不禁有點好笑,“你倒不怕冷,現在的時節,京城的溫度可是能把你凍壞的。”
“你真的好會挑別人的語病啊,我的意思是,終於有機會參加華人收看最多的春節晚會,把我的歌唱給十幾億同胞聽。我對此期待已久了。不過說實話,一想到過完元旦就要真的去京城了,我心裡還真有一點點怕呢。”
“怕我們的大陸內地?不會吧。你上次不是已經去過京城了嘛,還和領導見面了,你們不是談得挺好的嘛。事到臨頭,你不會又要變卦吧?”
“不是啦,我沒說我怕大陸哎。我雖然出生於島上的雲林縣,但我的父母可是在大陸出生的哎。我們一家在島上是所謂的“外省人”。因此,我的根在大陸。我這樣的華夏子孫,為什麼要害怕大陸呢?”
“那你……你難道是說……島上?”
“嗯,島上那邊和大陸有點不一樣,有些人完全不可理喻的。不會像這邊只要求我唱歌,其他什麼都不要求我。我們是朋友,所以我對你講真心話,我近幾年過得就像是吉普賽人,到處流浪。而害我有家難回的,就是島上的那些人,以至於我現在根本不想再回島,住在港城比哪裡都自在。儘管我很想我的家人,儘管島上也是我的故鄉,有溫馨的一面,但這個地方也是我想逃離的、很難對付的所在。因為有些人簡直太可惡了。是的,我說的就是島上的政府、新聞界、形成的那股使我不能自由行動的勢力。他們讓我厭惡,都想要鉗制我,總讓我做我並不情願的事。而且不管你信不信,我幾乎想不出,從小到大在島上有什麼愉快的回憶。我小時候在學校常常被人欺負,沒有什麼小朋友和我一起玩。原先住在島上的本省人,有部分對來自大陸的外省人是憎恨的。我也因為是外省人而受欺負。我不能像普通的孩子那樣上學唸書,從小就要唱歌養家了。這也是為什麼我非要去倫敦唸書的原因。”
這番話寧衛民完全相信,鄧麗君絕對沒有任何虛構成分。
實際上他早就聽舟木稔說過,就在“護照事件”之後,鄧麗君重新在日本紅起來後,她的事業經常會受到來自島上的刻意難為。
那些島上的記者不但對她進行毫無根據的造謠中傷,更過分的是,島上的政府當局故意不發給鄧麗君護照,誠心難為她無法履行合同去日本演出。
這點就連舟木稔這樣的日本人都想不通。
難道鄧麗君在海外揚名不是她故鄉的榮耀嗎?
那為什麼她的故鄉還要針對她,傷害她,難為她?
“你別擔心,今年畢竟情況已經不一樣了,兩岸關係已經破冰。我結婚的時候,還看不出端倪呢,誰都沒想這件事能取得如此巨大的進展。而現在隨著島上政府在赴大陸探親、經濟、文化交流等方面採取了一些開放措施,兩岸近三十八年的隔絕狀態被打破。既然如此,你來大陸內地演出,自然就不是什麼過分的事了。而且我已經安排好了,新年後你去京城還是和費翔、尊龍、一起走,當然,還會有麥小姐陪著你。名義上就是《摘金奇緣》劇組主要演員要遵守合同,為了《摘金奇緣》做宣傳。如果事後,島上真有人要難為你,你就乾脆全推到霧製片廠的身上。我們不是已經說好了嘛,就用違約合同搪塞他們。說你不去就要承受鉅額的違約損失,要被追索上千萬美元。你就問那些人要不要替你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