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寧衛民暗自審視對方的時候,對此毫不知情的周防鬱雄卻沒想到自己已經被一個華夏人鄙視了。
他的雙肘立在桌上,十指交扣託著下巴,反而越發裝腔作勢做出上位著的姿態。
他的眼尾和嘴角堆著微笑,但眼睛直盯著岡本晃,眼神冰冷而銳利。
“讓你久候了。廠長。”
周防鬱雄忽然開口,口氣十分平和。
“不好意思,一直有事讓你等了這麼久。我平常忙得不可開交,根本沒有什麼時間插手這些雞毛蒜皮的事。不過你既然來了,又等了這麼久,不見你一面,總是說不過去。就好像我目中無人,沒把霧製片廠放在眼裡似的,你說是不是?”
岡本晃聽了個話頭的時候,還以為周防鬱雄終於說了幾句客氣話。
剛想說句“沒關係”給雙方一個臺階下,結果聽到後來才知道,原來這些話還是嘲弄,那是要多噁心有多噁心。
有心想反唇相譏幾句,但膽氣又不足。
尤其一想到眼前這個男人是個有雅庫扎背景的傢伙,他這樣的正經人就從骨子裡發怵。
關鍵是他也怕自己言多語失,與對方真吵起來,再破壞了寧衛民的計劃,探聽不到想要的訊息。
於是顧忌頗多的他,話到喉頭又吞了下去,越發顯得孱弱卑微。
“好了,有什麼話你就說吧。我很忙的。”
周防鬱雄見對面的岡本晃被自己擠兌的一句話也不敢多說,心中頗感得意,手指也帶著節奏敲擊起桌面來。
“社……社長先生……”
岡本晃驟然開口,嗓子居然是沙啞的,他頓了一頓才把話說完整。
“不久前,我們接到了一通自稱是來自貴事務所的電話。有人聲稱,說社長您會對我製片廠目前在國內外拍攝受阻事件負責,是這樣的嗎?”
“嗯嗯,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
周防鬱雄仍然充滿了玩弄的興致,說話的神態就像剛捉住老鼠的貓。
而面對這種裝腔作勢,就是不好好說話的態度,其實岡本晃很想罵上一句“八格牙路”。
因為他自己也知道,剛才問的這句純屬就是明知故問的廢話。
燃燒系就是日本藝能界最大的惡勢力,眼前這這孫子也分明充滿了濃濃的惡意。
但是沒辦法,以他的身份目前還做不到當面辱罵對方,無需負責的地步。
也只能夾著尾巴拿出耐心和小心慢慢磨牙。
“要真是這樣的話,那貴方的所作所為就顯得不合乎情理了。我想不通您為什麼非要這麼做,我們沒有得罪過您吧?何況我們是製片廠,和貴方的業務天然互補。我們選用貴方系統下的藝人來出演電影和電視劇,對我們雙方都……”
“嗯,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不想跟你談這些糾纏不清的事。總歸一句話,藝人我已經撤回了。也許對霧製片廠會有諸多不便,但這就是我的意願。如果你們要想解決的問題的話,那就要按我說的辦……”
“按您說的辦?那……社長先生的具體條件是?”
“具體條件我不跟你談,因為你也做不了主。我不是說過了嘛。讓你們松本桑跟我交涉。我很有興趣跟有“第一美女”之稱的松本會長對此事進行詳談。請你回去轉告,我訂好酒店會再通知她的。這一次我希望她不要爽約。”
“這不可能!”
岡本晃斷然回答時,他甚至面帶怒容地站了起來。
對於這種事兒,別說他感受到了主辱臣死的屈辱。
而且他根本不用想就知道,站在他身後的寧衛民肯定比他還要生氣。
哪怕作為表現忠誠的時候,這個時候他也該勃然大怒才對,完全不用考慮掀桌子的後果。
“社長先生,我現在認為您根本不想解決問題,您只是想侮辱人。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算我們白來一趟好了,您給予的屈辱我們收下了。霧製片廠不會忘記這件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