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最後,阿蘭德龍身上,還有一點讓寧衛民格外佩服的優點,就是超人的自制力。
這也是寧衛民剛剛才從阿蘭德龍身上發現的一點。
這傢伙真的言出必行,說到就能做到。
就比如從賭場出來之後,阿蘭德龍答應他不回去了,還真就不去了。
這樣的本事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說實話寧衛民也去過澳門,他自己也做過"紅藍戰士"。
雖說他玩兒的小而且癮頭也不大,但賭錢的那種刺激,和中介公關用各種手段的百般討好,他都是體會過的,深知這種誘惑之大。
要知道在賭場裡可不光是隻有輸急眼的主兒不願意離開,其實贏家更是如此。
玩的越爽,贏得越多,人就越捨不得讓美夢醒來,越不肯放走這樣的好運氣。
實際上,真能在賭場裡做到見好就收的人太少見了。
大部分的人贏了錢,別看前腳還明白著呢,換了籌碼高高興興就要把錢帶走,那是因為他們玩兒累了。
所謂的神志清醒只是暫時的,堅持不過三小時。
往往出門吃一頓飯,洗一個澡,消遣消遣,放鬆放鬆,等溫飽和各種慾望都滿足了,一旦緩過精神頭來,就立馬重新犯糊塗。
好些人連機票、船票都買好了,行李都恨不得辦了託運了,臨時改主意回去再戰幾回合的大有人在。
結果自然只有一個。
就是連本帶利還給賭場,直到口袋都掏乾淨了再灰溜溜的走人。
哪怕是寧衛民本人要不是因為開了掛,現在每天都在玩兒能光明正大作弊,只贏不輸,且收穫巨大的金錢遊戲。
對他來說,這種讓賭場佔盡優勢的***遊戲早已經毫無絲毫的吸引力,他出於阿蘭德龍的處境,恐怕也難以抵禦想繼續贏錢,擴大戰果的癮頭。
所以當初他對阿蘭德龍的勸告只是應有之意,並未真正寄希望於他能做到。
可等到吃了飯,又買完了東西,寧衛民見阿蘭德龍仍然沒有人任何坐立不安的跡象。
反而帶著他們又去了咖啡館,然後慢條斯理地開始打電話,耐心嘗試著各種渠道與凱薩琳·德納芙取得聯絡,替寧衛民安排與之見面的事兒。
寧衛民在感動和佩服之餘,自熱而然也好奇起來,不懂得阿蘭德龍究竟是怎麼管住他自己的。
於是為了試探,寧衛民故意作態地說,"德龍先生,今天已經佔用你太多的時間了。非常感謝你給予我們的幫助和款待,其實你大可不必再花時間陪伴我們了,我和我的妻子都已經很承情了。現在時間還早,如果你還有其他的安排,或者想做什麼消遣,你請隨意,我們改天再聚也可以。"
卻沒想到,阿蘭德龍居然看穿了他的心思,立刻就心領神會地笑了起來。
"放心好了,我的朋友,我今天是不會再去賭場了。既然答應了你,我肯定說到做到。也許隔上幾天,我還會再用幾萬法郎去試試運氣。一旦輸了我會毫不猶豫的離開,也就是這樣了。或許你對我這個人還有點不夠了解,我是喜歡找刺激和各種享受,不過大部分讓人上癮的東西,我都能控制。煙、酒、賭博、購物、打獵、出海,還有女人,只是適可而止,統統如此。"
"哦,真是如此嗎?"寧衛民的語氣仍舊錶示出有所保留的相信,"這些你都能控制?"
阿蘭德龍則攤攤手,無比肯定的表示。
"真的如此,我要是做不到這點,那我一天四十八小時也不夠用,恐怕早就死於縱慾過度
了。也許還會在這世上留下上百個私生子。說真的,這個世界上,恐怕也只有一種東西我控制不了……"
"是什麼?"
"感情。"
這個答案,讓寧衛民聽了不由為之一愣。
阿蘭德龍則繼續進行補充說明,"人和人的感情是無法控制的,那才是我最害怕,又無法捨棄的東西。我的朋友,我已經試過無數次了。無論最初你怎麼想的,有多麼周密的計劃,是否下定決心要冷酷的執行,只要你摻雜進感情因素,最後事情總會超出你所能控制的能力範疇。這就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體會。所以我才會對女人敬而遠之,我永遠也不想結婚了。當然,如果說到我曾傷害過誰的話,那我應該算是一個壞人。是的,我不否認這一點。但是我也想極力避免過這些事,甚至我還因為拒絕而捱過女人的巴掌。其實,我並不是那種真能做到狠心的下流的人,你知道,我的初衷並不想這樣,尤其是對於那些真心愛我的女人,我最後往往也會愛上她們,但結果就是讓事情變得更復雜,更糟糕……"
這些話他其實是以一種玩世不恭的神情說出的,好像是在拿他身上眾所周知的黑料在自我調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