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再仔細看過之後,沒什麼放心不下的了,寧衛民再度出人意料,做出了驚人之舉——他把房契又推還給陳培斯。
「這東西還你收著好了,畢竟你是用房子的主兒,真有什麼麻煩,你房契在手來解決也方便一些。我看看就行了。好了,這輛車和錢,還有這房子,我就正式都交接給你了。回頭你找個會開車的司機把車開到你指定地點就行了。這次還是時間緊,等我下次回來,我一定去你的拍攝現場好好看看。」
「啊?這東西你不收起來,也給我拿著啊?」
陳培斯拿著房契,越發覺得自己受之有愧,好像擔子一下重了不少。
「這有什麼,我對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寧衛民又逗了一句悶子,這時看看手錶,算了算還真有點時間緊迫了。
他也不想再耽擱了,索性把要囑咐的事兒一氣兒說完。
「時間差不多了,我真的該走了。我和慶子約好的時間快到了。我最後只跟你再說幾件事情。」
「一,你今年再開機拍「二子」的下一部電影的話,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可以把斐翔借你拍個客串的角色,如果有適合慶子露面的角色,也沒問題。這想必可以幫助電影提升一定的吸引力。」
「二,就是去年最火的電視劇當屬《紅樓夢》,這些演員現在應該都有空擋,我再給你個建議。你拍電影最好能從王熙鳳、寶釵、黛玉這樣深入人心的角兒,挑幾個來當主演,不要在乎勞務費。別忘了,你的電影是要效仿《寅次郎的故事》的。那就得采用每一年最紅的女演員,拍攝最切合當代變化的故事,最後才能完美的留下一個時代的記憶。」
「三,你為下一部電影再買拍攝場所,也不用只盯著四合院,畢竟前門這片旅館多了去了,大不了咱們就乾脆買下個旅館嘛,日後經營起來,也是一筆能支援你拍攝的收入。而且佈景也透著真實不是嘛。裝修儘量搞高檔一點,不要怕花錢。」
「四,我走之前,這次還希望能帶走你拍的《父與子》和《待業青年》的複製,我打算跟東京那邊的松竹或者獨立院線交涉一下,看看有沒有機會把你的作品在日本放映,給你賺點額外的收入。所以你要儘快幫我準備好。這沒問題吧?就這些了。我先走了,回頭你好好想想,想好了咱們電話聯絡。」
說著,寧衛民再不停留,自己穿好羽絨服開啟車門下了車。
然後經過揮手作別,很快就消失在了大街的遠處。
只剩下陳培斯一個人還站在車裡,愣愣的衝著遠處發呆。
連車門還大開著,外面嗚嗚往車裡猛灌的冷風都被他完全忽視掉了。
當然,這還真不是他有什麼毛病,關鍵是寧衛民最後留下的話太禁琢磨了。
對於陳培斯來說,寧衛民說的幾點,好像哪一個都是良策妙招啊。
「斐翔和松本慶子……他們要出現在我的電影裡……這是不是也是跨國合作了……」
「紅樓夢,對!紅樓夢!要以王熙鳳的潑辣,讓她演我的商業對頭,張大菊不正好嗎?那找誰演英子呢?」
「嘿,咱的電影要是能在東京上映那可好了,讓那幫狗眼看人低的也瞧瞧,不是隻有他們那些枯燥乏味的藝術
電影才能走出國門的……」
「哎,不對啊,這小子居然還讓我考慮考慮在前門買個現成的旅館?這……他怎麼知道我下一部戲要拍旅館呢?我還沒來得及跟他透露劇本內容呀……」
只可惜,寧衛民走的實在太匆忙,哪怕陳培斯有一肚子想問的話,卻都沒辦法問出口了。
而且此時還發生了一件更倒黴的事,由於一陣妖風捲來,房車大開的車門終於耐不住大風,「咣噹」一聲,被撞得關上了門。
這一下可好,陳培斯不但像他老子在《父與子》裡的橋段一樣,腦袋也來了個「碰頭會」。
而且隨後他還發現這個緊緊關閉車門,居然死活都打不開了。
這是怎麼話說的?這不成天大的笑話了嘛!
寧衛民走之前,居然就沒教他怎麼開關這個複雜的車門,這可是自動的撞鎖!
就這樣,剛剛一舉變成富翁的陳培斯,傻守著他的一紙房契和五十萬,就像《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盜》裡的卡西姆一樣。
居然因為「忘記了芝麻開門的咒語」,而被困在這輛房車裡了。
也不知道這是他的幸運,還是不幸。
不過,和無所適從,急出一腦門子汗的陳培斯可不一樣。
在生活變得越來越富足上,以及社會層次躍升的變化上,寧衛民倒是如魚得水,適應得很。
1987年2月22日,他帶著松本慶子搭乘日航DC8航班再度返回東京。
而這一次,因為皮爾卡頓華夏總公司的資產規模已經擴張了幾倍,又託了剛剛升職的福。
寧衛民終於能夠心安理得脫離群眾,去享受公費報銷的商務艙,和慶子一起坐在了飛機的上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