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完,松本慶子轉過頭來,不再閃躲回避了,而是以絕望的目光逼近寧衛民。
“對男人來說,情人就是合腳的襪子,路走遠了,早晚會磨出洞來,懶得洗一洗就隨手扔掉了……所有的女人,如果不能娶回家做妻子,都免不了是這樣的下場吧?”
而松本慶子的這些話透著心寒意冷。
就像一塊塊的大石頭,從她的懷裡掉出來,狠狠砸在了寧衛民的腦袋上。
他被砸的頭昏眼花,暈頭轉向了,竟然一時間失去了判斷力,而百口莫辯。
為什麼慶子會這麼說?
我何曾有過要分手的話?
這是怎麼回事?
以至於連他自己也無法辨識自己,唯一能感到的只有無辜、不安和心疼。
他成了天底下最大的可憐人。
猶如洪災來臨之前被劫走了船票,居然要眼睜睜等著被洪水淹沒致死。
冤枉啊!
不過就在寧衛民極力與不該侵蝕他的笨嘴拙舌抗爭,試圖突破,澄清自己的時候。
情況再次斗轉。
松本慶子終究割捨不下,勉強說完了幾句硬話,她幾乎立刻失去了控制。
如撲火的飛蛾,一下子倒在寧衛民的面前,匍匐在他的腳下,淚如雨下。
“可我做不到。我嘗試壓抑自己,但不可以。雖然這樣說,是我自不量力,但……能不能……再給我兩年的時間?”
什麼?寧衛民徹底驚訝了!他沒想到松本慶子能對他這樣卑微的懇求!
“我不想奪取你一生的時間。兩年的時間就足夠了!再跟我一起生活兩年吧!求你了!”
面對松本慶子的痴痴凝望,寧衛民心如刀絞,良心如同遭遇火燒。
偏偏這種時候,他居然徹底失去了語言的能力,能做到的只是搖頭。
“不可以嗎?那一年呢?就當是仁慈,就當是發發善心……”
松本慶子大大的眼睛裡全是水霧,淚已經再次從眼角流淌而下。
從絕望的神情和瀕死的語氣來講,明顯她已經再經受不住一絲頭髮的重量。
“不,我要娶你。聽見了嗎?慶子。聽清楚!我要娶你。”
終於,寧衛民的舌頭恢復了正常的功能,他一把拉起來最值得去愛的女人,然後抱緊了他的未來,他的後半生。
“傻瓜,說什麼傻話。我們會永遠在一起。什麼一年兩年?”
“你說……說什麼?是真的嗎?”
“是真的,永遠不要分開。你能答應嗎?願意嫁給我嗎?”
“當然。我答應。太感謝了,謝謝你。阿民,我好想哭,能哭吧?現在可以嗎?”
“可以的,好好哭吧……”
在外面的驟雨驚雷中,兩個傻瓜抱在了一起。
他們用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慶祝原本不該有的誤會澄清。
但他們絕對是幸福的,否則強烈又複雜的情感衝擊到胸口,就無處釋放。
這一天,一個女人甘願為愛情流淚。
也是第一次,有一個男人喝下了她的淚。
而從此之後,他們完成了最重要的誓言,再也不用獨自面對生活的磨難和挑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