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才拎上牆角里那個印著“京城”兩個大字和“京城火車站”圖案的帆布行李包,拉開了外屋門的插銷。
只是儘管他萬般小心,饒是他已經無比熟悉屋裡的環境,絕沒有發出什麼任何不應該的聲音。
可惜那歲數比寧衛民還大的外屋門,卻是老眉咔哧眼的玩意了。
只聽“滋扭”一聲,還是把康術德的咳嗽聲給招出來了。
這就證明,老爺子已經被吵醒了。
果不其然,外屋床上傳來了一聲詢問。
“衛民,這就走啊?”
“老爺子,踏實睡您的,我這就把門給您帶上。”
“今兒怎麼這麼早啊?怕還不到鐘點兒吧?”
“是起猛了點兒。不過也沒早幾分鐘。這就五點一刻了。”
“行吧,那你早去早回。早點可千萬得吃好嘍,人是鐵,飯是鋼,別湊合……”
“哎,我虧不著自己,您就放心吧。”
“還有,記著,你跟那些人打交道,吃點虧無妨,斤斤計較發不了財。以後的日子長著呢,別年輕氣盛……”
“知道了。您就放心吧,我不傻……”
隨著腳步邁出,門輕輕掩上,寧衛民拎著大包兒,終於走出了小屋。
跟著繞著出了院門,來到了扇兒衚衕裡。
此時此刻,狹長的衚衕兒裡空空蕩蕩。
不但沒有任何的行人,就連嘰嘰喳喳的麻雀都沒有。
而嘴裡呼著白氣的寧衛民走在寒冷的小風裡,兜緊了頭上的棉帽子,心裡卻是無比熨帖。
不為別的,那非親非故叮囑他的老頭兒,嘴上雖然絮叨,可話真暖心啊。
有這麼一個真心惦念自己的人,真好。
是的,他不是寧衛民本人。
這個軀殼是莫名其妙被他佔據的。
事實上,他不過是因為在2020年春節的頭兩天,在家喝高了,睡了一覺。
醒來時就發現自己到了這個年代,換成了這個身份。
要從這個時空的角度出發,真正的他,其實這會兒還沒生出來呢。
還得等到1986年,襁褓中的他才會被他狠心父母遺棄在福利院門口。
所以說起來,他和真正的寧衛民之間首先能確定的共同點,就是他們都沒有親人,全是孤兒。
因此,既來之則安之。
他為什麼會穿越,本名又叫什麼,都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已經身在這裡了。
從煤氣中毒的狀態裡醒來的一刻起,他就取而代之,成了寧衛民。
擁有了一條全新的,充滿了無數機會的,人生之路。
而這,也就是他肯去賣血,救康術德的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