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天已暗淡,殘陽斜掛天邊,紅雲似火,彷彿灼燒著整片天穹,大地之上都被鋪上了一層紅芒。
在天邊的另一頭,一輪淺淺的彎月早已躍出,似銀鉤般立於天穹之上。
此刻正值大日墜下銀月初升之時,晝夜交替之間總有讓常人難以理解的事物出現。
天地間彷彿是被兩種顏色隔開,一邊是大日墜下之時的餘暉,帶著血紅的光芒。另一邊是銀月初升帶起的銀灰,雪白之中透著森然。
日月輪轉,大地的掌控權也由大日交還給了銀月。
銀月不祥,這是生活在這片古老大地所有人的共識。
九溪鎮。
被大山環繞,周遭是山川與大河,還有數不盡的粗木森林。鎮子不算小,少說也有三千多戶人聚集在此,正經說起來都能稱之為城了。
鎮子有城牆護持,共有三十六根柱子均勻聳立在城牆四周,上面泛著氤氳微光,在大日落下的那一瞬間就亮了起來。
而城牆上也有極其細微的光芒泛出,細看之下就能發現,在城牆的外層似乎有一層與那柱子一樣的材質,與那三十六根柱子一起將月光阻擋在外。
鎮子北面一個小院中,屋子裡燭光昏暗,沈氏牽著丈夫的手輕泣,兩人感情很好。
曲滔將小妹曲嬋抱在懷裡,看著癱在床榻的小叔,靜靜的都沒出聲。
小叔沒受傷之前很強,可以說是九溪鎮第一獵手都不為過,為鎮首之下第一人,乃是固體六境淬鍊到內腑的強大武者,便是城中大族王家都得禮讓三分。
但現在小叔癱瘓在床,雙腿齊根而斷,而且時常神志不清,渾渾噩噩的,吃喝拉撒都是沈氏日日不綴的伺候著。
鎮首說他被山妖傷了魂,需用妖血醫。
沈氏每次見丈夫癱在床時,都會忍不住抹淚,原本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就這麼成了一個半死不活的廢人,想來若是丈夫清醒的話,知道自己是這幅摸樣,肯定也不願再苟活。
“吃飯吧。”
半晌之後沈氏輕嘆一聲起身,三人來到外間,曲滔回頭看了一眼,小叔曲盛靜靜躺著,除了略微起伏的胸膛,看不出任何活人的樣子。
“我會找到妖血來治好小叔的。”
曲滔的聲音不大,但沈氏卻聽的真切,聞言身軀一頓,而後點點頭不再多語。
曲嬋很乖巧,沒有半點鬧騰,緊緊地依偎在母親懷裡,一頓飯就在沉默中結束。
夜裡,曲滔躺在床上想了很多。
小叔的傷勢只能尋來妖血才能醫治,聽人說大山深處可能有妖物活動,但那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去的地方,大山深處危機處處,猛獸成群,也只有鎮首那樣的強者才能在裡面走動。
但必須為小叔尋來妖血,拖延不得了。
鎮子封鎖大半個月,不過還好,傍晚的時候鎮首下令解除了封鎖,明日得早些進山尋到獵物,給小叔進補一番。
……
翌日一早,朝陽初升之時,曲滔便已離家,懷裡揣著嬸子做的麵餅,一路朝著深山之中趕去。
鎮子禁令一除,外出討生活的人就多了,進山的不止曲滔一個,他隨著人群湧入大山,卻在半道岔開,一頭鑽進密林當中消失不見。
九溪鎮四面環山,活物無數,越往深處野獸就越多。月障唯獨對人有感,而獸類卻能在月障之中不受影響,就像是天地對於人的一種詛咒。
傳聞在這深山之中,更有山妖出沒。
這片範圍的山林是曲滔以往活動最多的地方,粗木高聳,綠意蔥蔥,不時有蟲鳴鳥叫聲響起,生機盎然。
走獸隱在林子中,猛獸在林子深處巡視,這裡荒蠻原始,曲滔卻如游魚入水,腳下似生風般,靈活的彷彿一隻靈猴,在林間竄動跳躍。
他沒有太往裡深入,行了大半個時辰,翻過一座山頭就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