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人缺少攻城的器械,也沒有火器,諸如京城啊,天津啊,甚至薊鎮,宣府,大同,他們都沒有本事拿得下來。
故此天津巡撫王廷是安全的,可是他卻比誰都焦急,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來回亂轉,屋子裡的瓷器都換了三遍,還是滿地的碎片。
他不停唸叨著:“怎麼辦,怎麼辦,該怎麼辦?”
竟然有些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架勢。
“中丞大人。”
低聲呼喚,嚇得王廷竟然冒了冷汗。
“啊,是,是殷大人!”
在書房門口,站立的正是兵備道殷正茂,他客客氣氣一拱手,“中丞大人,下官前來告知大人,小站戰事緊急,下官要率軍前去交戰。”
“不許去!”王廷厲聲尖叫,彷彿踩了尾巴一樣,小臉都猙獰了。
殷正茂彷彿沒有看到一樣,淡淡說道:“下官是來通知大人,並非請示,實際上,我的部下已經出城了。”
王廷激動之下,三步兩步過來,一抓殷正茂的袖子,被殷正茂給巧妙避開了。王廷咬了咬牙,“姓殷的,莫非你也要背叛本官?”
“呵呵,背叛來自於依附,下官何時依附大人了?”殷正茂不客氣地回敬道。
王廷冷笑了一聲,“你沒有依附本官,可是你是徐閣老的學生,和我一樣,都是他老人家的門生!”
殷正茂誇張地笑道:“中丞,你最好找個大夫好好看看,你病得不輕啊!俺答十萬大軍,就在三十里外,猛攻小站,你身為天津巡撫,一兵一卒都不派,作壁上觀。你還想順利過關嗎?別做夢了,下官領兵過去,多少還能減輕一點大人的罪孽,不然……呵呵。”
殷正茂轉身就走,背後傳來王廷瘋狂的叫罵,他甩甩頭,毫不在乎。出兵小站,就代表他正式倒向唐毅,而且是徹頭徹尾,和老徐決裂。
師徒之間的羈絆,本是官場上最牢固的聯絡,如果允許,殷正茂絕對不會拋棄老師的。可惜,這一次的事件,讓殷正茂看清楚兩件事,一個是唐毅的勢力之強,宣府、大同、薊鎮、遼東,全數站在了唐毅一邊,幾乎和晉黨兩分九邊。還不要說唐毅在東南的力量,還有隆慶的聖眷,光是兵權在握,徐階就動不了他。
其次,殷正茂也看出了老徐的危機,徐階是一個喪心病狂,為了爭權奪利,不惜假手俺答,出賣大明的無恥小人嗎?
按照殷正茂來看,是,也不是。
為什麼說不是,因為徐階還有致君堯舜的想法,還秉持著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理想,勾結外人,背叛大明,是他做不出來的。
但是為什麼說他是,這一次阻撓往小站派兵的人裡面,多數是巡按啊,兵備啊,巡撫啊,說穿了,多數都是言官系統,多數都是徐階門下。
言官擔心唐毅迴歸,會替高拱報仇,對他們下手,也擔心武將的勢力的做大,故此不惜自毀長城。
這種事情,歷史上並不少見,比如北宋的狄青就是被文官欺負死的,大明的文官為了防止官方繼續出海,不惜焚燬三寶太監的海圖……
往事歷歷在目,他們不過是重複著一千多年來的習慣而已,而徐閣老卻無力阻止,只不過這一次他們踢到了鐵板!
殷正茂無比確定,當他的人馬趕到小站外圍的時候,戰鬥已經進入了最慘烈的關頭。四路明軍,全都在瘋狂攻擊。
馬棟從昨夜一直殺到了中午,從上到下,都被鮮血浸透了,他的手臂四肢全都麻木了,甚至不敢停下來,因為這口氣鬆了,他怕就要倒下去。
馬家軍計程車兵多數都砍折了好幾把馬刀,他們只是認準了一個方向,朝著中軍,不停殺去,只要還有一口氣,就要向前,向前!
至於戚家軍這邊,戚繼光宛如泰山,看起來不疾不徐,可是動作一點不慢,火炮,火銃,交替攻擊,大軍不斷壓縮對手的空間,逼得他們節節敗退。
要知道戚繼光的對面就是俺答手下的精銳,最難打的戰鬥,被他打得最輕鬆,戚家軍,果然非比尋常!
楊安同樣是拼命三郎,他以三分之二的人馬結陣,用火銃往前轟,剩下的三分之一,騎上馬匹,利用短火銃,不時突襲蒙古人,殺得他們陣型大亂,然後火銃手再壓上去,好像潮水般,一個浪頭接著一個浪頭,絲毫不停息。
這三大悍將,都讓蒙古人頭疼不已。
可真正要命的竟然是湯克寬,老將軍年紀大了,可是不服老的勁頭兒比年輕人還強烈萬倍!
“老夫年過花甲,打一場就少一場,不像年輕人,有大把立功的時間,老夫耽擱不起!”
湯克寬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幹的。他的部下沒有什麼花招,就是以方陣對敵,一丈多長的大槍,排列如林,蒙古的騎兵衝上來,他們能撞斷一杆槍,撞飛一個明軍,他們撞不飛一排又一排的明軍。
當血肉之軀阻擋住戰馬之後,那些蒙古人就成了後面火銃手的獵物,十幾步的距離,一打一個準兒。
高速轉動的鉛丸打在蒙古騎兵的身上,一下子就是拳頭大小的窟窿,別管多壯碩的漢子,也別管打在哪裡,只要捱了一枚彈丸,保證喪失戰鬥力。
“平矛!”
見對手往後退,湯克寬果斷喊道,他和長槍手一起端起了武器。
“刺!”
一條怪蟒突出,對面的騎兵胸膛被刺穿,痛叫著摔倒,有的傢伙被三五條長槍刺穿身體,成了可憐的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