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一陣陣吹著,預示著暴雨不久就會降臨,唐毅用力揮了兩下鞭子,戰馬邁著大步,快速向府邸跑去。
時間掐得很準,當唐毅前腳進入府邸,後腳稀里嘩啦的雨水就落了下來,雖然是七八月的時候,北方卻不比南方,雨水寒冷不說,還夾雜著米粒大小的冰雹,落在身上,很容易生病。
如今的京城,到處都暗流洶湧,危機重重,保持良好的身體非常必要,哪怕實在撐不住了,逃出京城,亡命海外也是好的。
以往唐毅只是這麼安慰自己,可如今卻全然不同,徐海和王直已經在東番站穩了腳跟,兩個人南北分治,徐海擁有四成地盤,王直擁有六成。
除了他們原本的手下,還有差不多五六萬閩浙的海商、漁民、農戶,遷移到了東番,組成了墾荒團。
按照唐毅的計劃,十年之內,要向東番島移民五十萬,建立起一座容納五萬人的商業城市。
憑著徐海和王直,累死他們也駕馭不了複雜的民政事務,即便是大明容不下自己,唐毅也可以泛舟海外,做一個草頭王。真的有神州陸沉,甲申天變,還可以在海外留下炎黃苗裔,怎麼也要比鄭成功做得更好吧!
這麼一想,唐毅也就變得輕鬆起來,彷彿繁雜到了極點的朝局,犬牙交錯的各派力量,都不那麼可怕了。
不得不說,有時候人稍微阿Q一點,沒什麼不好的。
唐毅帶著笑,走進了書房,冷不防,卻見到王悅影,一身月白的衣服,面冷若霜,坐在了那裡,一雙眼睛,平視著門口,看不出悲喜。
從沒見夫人如此嚴肅過,唐毅一愣。
正在這時候,突然桌子旁邊,立櫃的門開啟,從裡面滾出一個小肉球,滾到了唐毅的腳邊,抓著他的袍子站了起來,露出了大大的笑臉。
“粑粑,平安厲害嗎?”
“厲害,厲害,真的好厲害!”唐毅笑著把兒子抱起來,在胖胖的臉上親了一口。
“告訴爹,為什麼要躲到櫃子裡啊?”
小平安仰起頭,露出思索的表情,想了好一會兒,就是想不起了,急得扁扁嘴,好像要哭出來。
唐毅連忙抱著兒子坐在了椅子上,拿起一塊蜜餞,送到了平安的小嘴裡,小傢伙又笑了起來,老爹在家就是好,不像娘,總是兇巴巴的,什麼都管。
“知道平安為什麼往櫃子裡鑽嗎?”王悅影淡淡說道。
唐毅一愣,搖了搖頭。
“還不是你的那些狐朋狗友!”王悅影氣哼哼說道:“唐行之,你知道今天早些時候,有多危險嗎?”王悅影探身,壓低了聲音說道:“那個何大俠,就藏在馬車裡。”
“馬車裡?”唐毅嚇得站起來,“媳婦,你別騙我,馬車不就擺在那裡,車上除了裝畫的箱子,還有那裡能藏人?”
“唉。”王悅影重重嘆了口氣,“何大俠也真是藝高人膽大,他藏在了車伕坐的箱子裡面。”
王悅影還用手比劃了一下,比起櫃子大不了多少,像平安這樣的小娃娃,還勉強能藏的進去,一個七尺的漢子,如何能躲在裡面?
見丈夫一臉不敢置信的模樣,王悅影嘆道:“何大俠說了,那是縮骨法,這不,平安看到了之後,就嚷嚷著要學。”
唐毅低頭笑道:“好兒子,有志氣,藝多不壓身,沒準什麼時候就用到了,夫山先生就是靠著這手功夫,躲過了一劫啊!”
“呸!”
王悅影突然一拍桌子,柳眉倒豎,圓睜杏眼,怒道:“唐行之,你還覺得挺高興是吧?就差一點,要是讓嚴世藩把何心隱給搜出來,咱們一家會是什麼下場?你知道我們娘倆有多擔心?”
淚水從眼圈流過,小平安也感到了孃親的怒火,嚇得張著小嘴,流出長長的一線口水,不敢再吃東西了。
唐毅微微嘆口氣,把兒子放在了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