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毅不由得把眼睛一瞪,暴叫道:“小妮子敢懷疑你丈夫的本事,真是該打!”唐毅把巴掌舉起來,嚇得王悅影花容失色,撅著小嘴道:“求老爺寬宏大量,饒過奴家吧!”
看著她嬌羞的小模樣,唐毅愛憐之心大起,輕輕在她額頭啄了一下。
“本來是不想告訴你的,既然你這麼擔心,我也只有說了。”唐毅笑道:“其實我早有準備……”
“別!”
王悅影突然伸出了玉手,堵住了唐毅的嘴巴。
“老爺,奴家相信你,天機不可洩露,可別因為奴家,壞了您的大事。”說著王悅影指了指牆,唐毅欣慰點頭,不由感嘆,“真是好一個懂事的丫頭。”
兩個人甜甜蜜蜜吃了一頓餃子,唐毅又到了後花園轉了兩圈,而後徑直到了府衙的東跨院小書房。他剛走進來,楊文鈺已經等在了這裡。
“府尊大人。”
唐毅點了點頭,“坐下吧,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啟稟府尊大人,小的已經去了慶雲庵,見到了檀芳尼姑,也見到了七大姓的代表人物,小的和他們說了,開海勢在必行,這是大人的底限,他們要真想撕破臉皮,那就不妨大打出手一番。”
唐毅沉著臉問道:“他們怎麼回答?”
“他們說了,開海不是不行,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把市舶司交給他們!”
唐毅一拍桌子,怒道:“荒唐,本官身為市舶司提舉,還要讓本官聽他們的命令嗎?”
“不不不。”楊文鈺連忙說道:“他們的意思是大人還是提舉,只是下面辦事的人員由他們安排,該收多少稅,他們自會處置。”
“哼,還不是把本官架空了,真是好大的野心!”唐毅的怒火更勝。楊文鈺連忙說道:“大人,小的也和他們據理力爭,他們也答應了幾項條件,比如市舶司的稅銀他們可以墊付,海上的商路他們來擺平,而且他們還答應每年孝敬大人……”
唐毅冷冷一笑:“多少銀子?”
“五,五十萬兩!”
“嚯,真是好大的手筆!本官就值這麼點銀子?”唐毅厲聲咆哮,嚇得楊文鈺急忙跪在地上。
“大人,他們的確欺人太甚,要不立刻點齊人馬,把慶雲庵給抄了就算了。”
連楊文鈺這麼綿軟的人都承受不住了,唐毅的怒火可想而知。
他默默走來走去,心中暗想,這和天津的聞香教有什麼不同,都是獅子大開口,逼著自己低頭。
誰都知道開海帶來的好處巨大,絕不僅僅是那一點稅銀那麼簡單。
市舶司就是一個門戶,誰把市舶司握在手裡,誰就擁有了無與倫比的權力。不說能看得見的稅收,金融,物流一類的東西,還有更多可操縱的空間。
就拿茶葉為例,西洋人由於飲食關係,茶葉是他們的必需品,可西洋人懂茶葉嗎?
根本就不懂,要不然也不會往裡面加糖,加牛奶,弄得亂糟糟的。
對西洋人來說,龍井和鐵觀音是沒有差別的,可放在大明就不行,如果市舶司主要推銷鐵觀音,種植龍井的就會受損,反之亦然。如果市舶司握在了七大姓手裡,他們就可以利用權力,吃完了龍井茶商,再去吃鐵觀音茶商,兩頭飽賺。
其實這種事情,他們輕車熟路,這些年他們壟斷了海上商路,掌控了走私渠道。也就是靠這種手段,狠狠咬了東南各大世家一口,也正因為如此,各大世家對開海十分有熱情,為的就是擺脫他們敲骨吸髓式的盤剝。
但是,如果把市舶司交給了他們,豈不是等於給了他們合法盤剝的途徑,付出一點稅銀算什麼,他們可以從別的地方十倍百倍地撈回來。
沒有人能比唐毅看得更通透,可是呢,這幫人抓住了唐毅的一個致命弱點,就是急於求成,打商戰可以,採取霹靂手段也成,大不了就把慶雲庵封了,把人都抓了,可又能如何呢?
弄得一地雞毛,今年的生意就別想做了,而後這些人會用一年的時間,慢慢潑髒水,慢慢汙衊唐毅,眾口鑠金,積毀銷骨,當年的朱紈就是這麼倒臺的。所以在他們看來,唐毅就算明知把市舶司交給他們是一杯毒酒,他也必須飲鴆止渴。
此時唐毅的處境,和當初的陸炳何其相似,唯一不同的是陸炳還能指望著唐毅,可唐毅又該如何呢,他有辦法破局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