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想到這一次的地震,不光把外城弄得稀里嘩啦,嘉靖居住的玉熙宮也震壞了,皇帝陛下只能在狹小的萬壽宮忍著,有道是君憂臣辱,孝順的嚴閣老豈能讓陛下受苦,不用問這些木材一定是給宮裡用的。
單是一棵就要花費白銀兩萬兩之巨,一共是五十棵,就是一百萬兩銀子,簡直貴的令人髮指!
唐尋思一會兒,試探著說道:“啟稟閣老,雲貴大山雖然道路崎嶇,但是沿途徵用民夫並不困難,以我的估計,有八千兩銀子就差不多了。兩萬兩是不是太多了?”
徐階滿地點頭,讚許道:“行之果然心思縝密,看得明白。只是工部那邊說西南大山的木材已經採伐殆盡,想要運出來,就需要大修山路,無論時間還是花費,都是驚人的。這一批木材是從南洋運來的,故此花費要多一倍半。”
“不可能!”
唐毅拍案而起,一直沒有說話的曹大章好奇問道:“行之,南洋路途遙遠,海面風高浪急,艱難險阻,花費多一些也是正常的。”
徐階也有些疑惑地看著唐毅,讓他給一個答案出來。
深深吸口氣,唐毅壓低了聲音,“閣老,此事說起來只怕有些礙口,您看……”
徐階點點頭,對著丫鬟小廝擺擺手,把他們打發下去,只剩下了三個人。唐毅拿著清單,笑道:“啟稟閣老,人都說海上風高浪急,花費多,損失慘重,您可曾想過,海面的確那麼可怕嗎?”
“難道不是嗎?”徐階問道。
“閣老,小子住在太倉,恰巧當年三寶太監就從太倉出發,他的船隊不只到南洋,更是遠大印度,波斯,甚至要更遠。前後七次下西洋,最多損失也沒有超過一成。另外三寶太監帶回來數量驚人的香料、寶石、木材,按照當時的記載,帶回來的東西都要比我大明境內的便宜許多。”
徐階博聞強記,曹大章在翰林院也是精通典籍,他們仔細一想,唐毅說得沒錯,只是受傳統觀念支配,一想到海上就一個頭兩個大,才會覺得花費高得不得了。
“距離三寶太監已經百多年,航海技術飛速發展,下南洋的船隻一百艘未必損失一艘,要我說,運到大明,價格更低才是正常的。”
聽到唐毅的話,徐階眼前一亮。他早就覺得工部的賬單有問題,只是還不敢確定,聽唐毅一說,徐閣老越發篤定。
“行之,你說從南洋運木材,會不會有別的花費,比如建造船隻,比如開山修路,如果把這些銀子都加起來,平攤到每一棵樑柱上面,是否價格會增加?”
唐毅呵呵一笑,“閣老,這種說法看似說得通,可是要我說,還是欺人之談。”
“為何?”
“因為根本不用造船,也不用開山修路。”
曹大章大惑不解,驚問道:“行之,沒有船怎麼運木材啊?”
“一呈兄,你不會紡織,可是也沒有光屁股啊!”
曹大章尷尬咳嗽了兩聲,“不要開玩笑,衣服能買,船隻也能買?”
“當然能,不只能買,還能租。”唐毅壓低了聲音,說道:“閣老,據我所知,倭寇雖然在東南海面肆虐,但是海上走私並沒有停止,相反有些西洋商人和倭寇首領沆瀣一氣。他們不光是用銀子買大明的絲綢、瓷器,也把海外的稀罕物運到大明。比如香料,比如珠寶,還有木材!如果現造船隻,不但耗費時間,而且還會被襲擊,只有那些和倭寇聯絡密切的船隻才能順利往來。”
徐階這下子可驚呆了,在他老先生的印象裡,東南海上到處都是倭寇,雙方涇渭分明,壁壘森嚴,一面是瘋狂搶掠,一面是奮勇保護家園,勢同水火,鬥得你死我活。
可是聽唐毅一說,他才猛然驚醒,東南的局面遠比他想象的要複雜得多。不只有明面上的抗倭,還有私下裡交易,也難怪倭寇沒法剿殺呢!
“行之,以你的瞭解,買一棵金絲楠要多少銀子?”徐階低沉問道。
唐毅想了想,說道:“至多不會超過五千兩,如果用絲綢一類的東西換,可能三千兩左右就能拿下。”
三千兩啊,五十棵也不過十五萬兩,而工部的賬上居然是一百萬兩!
差了整整八十五萬兩銀子,用腳趾頭想,都能猜得出落在了誰的腰包,嚴世藩和趙文華等人的貪婪,簡直無法言語形容!
徐階的心一下子熱乎起來,如果唐毅的推測是真的,那就不只是貪墨而已,還要加上走私通倭,絕對是殺無赦。
多少年了,總算是抓到了嚴黨的把柄,徐階沉寂的心思活絡起來,莫非說復仇的機會來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