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如此,怎麼會如此啊?”陸有亨不停問著自己,他所堅信的清官無敵第一次出現了動搖。
相比手下的頹喪,張經卻依舊堅定,老頭子是領兵的統帥,再難的情況也遇到過,他才不會把這點小把戲看在眼睛裡。
“都抬起頭來!”張經厲聲吼道。
李天寵和陸有亨神情一怔,忙挺直了胸膛,看著老大人。
“傳本督的命令,告訴瓦夫人,準備三千士兵,隨著老夫打擊囤積居奇的奸商!”
“大人!”李天寵慌忙說道:“萬萬不可,會激起眾怒啊!”
張經冷哼了一聲,“他們逼老夫的,給臉不要臉,老夫豈會客氣!你們不用怕,出了什麼事,老夫一肩扛起。”
正在說話之間,外面響起急促的腳步聲,抬頭看去,走進來一個六十左右的老婦人,她身材高大,比起一般男子還要高出半頭,穿著明晃晃鎧甲,背後揹著兩把長刀,威風凜凜,殺氣過人。
“老夫人,您有何事?”張經知道瓦夫人一向穩重,不會冒然跑來的。
只見瓦夫人面色嚴峻,坐在了椅子上,拿起茶壺,咕嘟嘟,喝乾了一壺茶水,才衝著張經抱拳。
“老大人,老身只想請教一件事,還請老大人如實告知。”
“請講。”
“大人爽快,老身聽人說杭州城中,軍糧都賣了出去,我們這些人又要餓肚子?”
“胡說!”張經一拍桌子,怒道:“老夫人,不必聽那些人煽風點火,你是老夫請來的,哪怕是砸鍋賣鐵,需要多少糧食,老夫都會供應,絕不會出差錯。”
面對信誓旦旦的保證,瓦夫人沒有任何輕鬆,相反還嘆道:“這麼說,糧食還是不夠,對吧?”
張經一陣愕然,話都堵在了喉嚨裡,說不出來,額頭上冒出一層細膩的汗珠。大廳之上,陷入了怪異的沉默之中,足足有幾分鐘時間,瓦夫人站起身,說道:“老身相信部堂大人,這就回營去安撫大傢伙,不光是老夫的人馬,彭家父子也不會添亂。”
走到了門口,瓦夫人又停頓下來,補充道:“老身只能做到這些,還請部堂大人儘快調撥軍糧才是。”
……
瓦夫人走了足足一刻鐘,張經攥得緊緊的拳頭才鬆開,一滴暗紅的血液駭然出現在掌心!
老頭子從來沒有如此憤怒過,他真想把那些興風作浪之人揪出來,挨個砍頭,才能解他心中之氣。可是張經也知道,他就是一隻老虎,狼士兵就是他的爪牙,沒有了狼士兵的支援,他誰也咬不動。
莫非真的要認輸嗎,老夫不甘心啊!
……
就在此時,又有衛兵前來送信,有人求見。
不多時,兩位老者聯袂而來,正是錢德洪和王畿,作為浙中心學的兩位掌舵人,他們在士紳當中的地位絕對是超然的,見到張經之後,非常客氣行禮。
張經只是微微欠欠身體,就算是還禮,一擺手,讓李天寵和陸有亨下去,只剩下三個老頭,面面相覷,坐在了一起。
“老夫估摸著,你們也該來了!”張經率先開口:“真沒有想到,你們心學一脈竟然也會灘渾水。”
錢德洪清瘦矍鑠,精神頭充足,他兩手按著大腿,微微搖頭。
“半洲公,東南百姓飽受倭寇之苦,您執掌東南,我等都是歡喜鼓舞,以為倭寇之患有望平滅。只是老大人一來,就大動干戈,抓捕眾多,老夫不敢苟同。”
張經一挑眼皮,冷笑道:“怎麼,你還要教老夫怎麼當官嗎?”
這話有勁,一下子把錢德洪噎住了。
王畿忙笑道:“老大人誤會了,正所謂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今浙江上下,輿情濤濤,民生物資價格飛漲,軍隊上下人心惶惶,衙門差役,戰戰兢兢,誰都無心做事。長此下去,只怕倭寇沒來,我們自己就垮了。”
“哼,不破不立,大破大立!老夫自問,沒有什麼不對的。”張經依舊固執說道。
錢德洪嘆口氣,誠懇地說道:“半洲公,您看這樣成不,查通倭,查贓官,整飭軍隊,我們都沒有意見,也願意鼎力相助。俗話說事緩則圓,您能不能稍微分開一些,讓大家喘口氣?”
很顯然錢德洪已經把態度放得很低,張經還在遲疑,突然有人跑進來,伏在耳邊說了兩句,老頭子立刻神色大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