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拿起捷報的時候,老眼一眯縫,罵了一句。
“還有臉報捷,我看報喪還差不多!”
可是翻開奏摺,才看了兩行,眼珠子就差點掉下來,急忙讓人拿來嚴嵩送給他的眼鏡,對著奏疏,一個字一個字的看,生怕看錯了一個字。
足足過了大半個時辰,後背脖子都僵直了,才總算看完了。頹然地靠著座椅,長長嘆口氣:“若是真的,當為近年來第一大捷!”
喘了兩口氣,許論當即帶著捷報,急匆匆趕到了西苑值房,他沒有資格面見嘉靖皇帝,只能先趕到內閣值房,正巧嚴家父子都在,老嚴嵩靠著床正在休息,嚴世藩瞪著獨眼,一目十行地掃著奏摺,大胖臉不停地顫抖。
壞訊息,又是壞訊息,還是壞訊息!
“這大明朝到底是怎麼了,不是災荒就是戰敗,一條黃河年年修,年年發大水,父親,我看是朝中出了奸臣了,奸佞不除,天下永無寧日!”
說話之間,他的目光盯著徐階值房的方向,兇相畢露。
嚴嵩緩緩坐起,看著兒子,長長嘆氣。
“嚴世藩,我告訴你什麼來的,飯要一口一口吃,你總是心急。”
嚴世藩不以為然,晃了晃頭,冷笑道:“比兒子心急的人多的是,人家都追到了背後,您老可不能留情啊!”
“哎,那也要緩一緩,當務之急是守好了吏部的山頭,把失去的血補回來。”
……
前面提到過徐閣老的師父聶豹執掌吏部,徐黨聲勢大好,被普遍認為要取代嚴嵩。事實正面,作為大明的第一奸黨,嚴嵩的勢力遠在徐階之上。
數月之前,京師城牆完工,結果經過檢驗,超支十幾萬兩,又發現了好幾處裂口,偏偏負責監修工程的官員是聶豹舉薦的,結果被嚴嵩一本上去,嘉靖一怒之下,聶豹被勒令閉門思過,隨後又有一大幫言官乘勢攻擊,只能黯然致仕。
這才叫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明明修城牆是嚴世藩把持的工部的事,是工部偷工減料,用劣質的磚瓦唬弄。聶豹出於好心,想要掣肘嚴家父子,哪知道竟然給自己招來了滅頂之災。
區區用人不當,還沒法動搖一位太宰,說到底還是聶豹堅持原則,為了用人的問題,數次忤逆嘉靖,帝心不悅,結果被嚴嵩找到了弱點,一擊得手。
失去了吏部,徐階一下子沒了抗衡嚴黨的本錢,急於擴充實力,才會打起江南鄉試的主意,哪知道又被嚴家父子破壞。
嚴世藩就主張利用鄉試為武器,把徐階給拉下來。可是嚴嵩不同意,伺候了嘉靖十幾年,他已經揣摩透了嘉靖的心思,剛剛搬倒聶豹,就去動徐階,必然會被當成黨爭,為了平衡朝局,嘉靖絕對不會拿下徐階,相反他們父子還會落得排除異己的罪名。
所以嚴嵩只是在鄉試的問題上,小小的教訓了徐階和心學門人一下,沒有大舉開戰。但是放過了,不代表徐階就安全了,嚴閣老正在等著決殺的時機。
……
許論帶著捷報趕到了,嚴世藩怒氣未息,一抬頭,看到許論,頓時怒道:“老許,我可告訴你,報喪的文書我不看,拿給徐階去!”
嚴嵩臉一沉,怒道:“嚴世藩,你怎麼說話呢?”
許論忙陪笑道:“小閣老性情率真,說什麼都是應該的。不過下官可是來送喜訊的。”
“喜事?”嚴世藩疑惑問道。
“沒錯,東南大捷,請小閣老過目!”
嚴世藩接過報捷的奏本,展開一看,就見臉色先是漲紅了,接著變得煞白,最後又鐵青了!
啪!
一拍桌子,怒罵道:“老許,你這是喜訊?比報喪的還遭呢!你就是一個喪門星!”
堂堂一部尚書,唯唯諾諾,被罵得和孫子一般,連還嘴的勇氣都沒有,嚴世藩的猖狂,果然名不虛傳!
嚴嵩狠狠瞪了兒子一眼,默默拿過奏本,看了一遍,不由得心中長嘆:“徐華亭命不當絕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