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薩現在和死屍的唯一區別就是多了一口氣而已。他已經在床上昏迷了好幾天了。小懿一直守在床前,這幾天裡都是她在照顧他。
盜賊中有人也詢問過他們中的那一對情侶哪裡去了,半獸人老闆則說這裡的城主大人請他們留下來商量一些重要的事情。他們發揮自己的想象力猜測了一番,以為必定是還在獨自和城主周旋什麼好處,感嘆一番確實是有見識的人,然後都帶著貨物離開了。
阿薩已經從那個沒有屋頂的房子裡移到了另外的房間裡。這件事情並沒有張揚出去,畢竟城主也有必要維護法律的尊嚴,無論什麼理由的盜竊都應該送上廣場上那巨大的絞刑架。塞德洛斯城主也只是說這人是自己的一個朋友,在他的魔法實驗中受的傷。
治療法術終於可以在肉體上發揮作用了。沒有哪一個系統的魔法是塞德洛斯所不會使用的,雖然因為學習太多而無法鑽研到很多大法術,但是隻要是會使用的,沒有一個是他不能夠精通的,他的治療法術絕不遜色於任何一個高等級的牧師。
但再高等級的治療,所能夠治療的都只是‘傷’而已。
他雙手和胸前的骨骼和肌肉已經碎得一塌糊塗,即使是最高明的手藝人也不可能把那些比米粒還小的碎片從凝成一團的肌肉血管中分離出來再拼湊回去,斷掉的肋骨有不少已經傷到了內臟,而且頭骨整個裂開了,只差一點就會爆開。
連塞德洛斯也很難相信,一個人的身體在受了這樣的傷的情況下居然還能夠撐著不死。
這確實是個後果嚴重的誤會,也是個很巧合的誤會。
如果當時小懿也和盜賊們一起來搬運贓物,那麼就一定會看到塞德洛斯城主,如果阿薩並不是那麼地固執地要用自己的方式來解決這個事情,如果他能夠把這件事情和小懿商量一下,如果他的鬥志並不是那麼地旺盛,能夠在被抓住的時候稍微解釋一下或者乾脆投降.....只要其中有一點發生了,事情都不會這樣。
塞德洛斯城主今天又來看了看阿薩的情況,依然陰沉著臉搖頭。透過和小懿的交談,他知道了這確實是個誤會。雖然還是不能解釋這個年輕人為什麼會身著鬼王之袍,為什麼會來偷竊那本書,但是能夠捨得把一張所有魔法師都夢寐以求的世界樹之葉拿來救人的人確實不會是死靈公會的成員。而且主教大人的那張任命文書也不是偽造的。
塞德洛斯也看得出兩人是什麼樣的關係,這也讓他很關注,他試探著問小懿:“如果他一直醒不過來怎麼辦?好象你的婚約已經不遠了吧?”
“他醒不過來我就一直呆在這裡的。哪裡也不去。”小懿回答得很平淡。
塞德洛斯默然。小懿的語氣並不是那種鏗鏘堅決激情四溢的,如果是那樣還好,激情永遠都是短暫的,一段時間的衝動過後自然就會冷靜下來。但是這樣平淡中的堅決卻說明她已經接受了現實。
如果是其他人,城主對這樣的男女之情還會很有些欣賞的感慨,但她是公爵大人的女兒,她身上還揹著很多其他的事情。
塞德洛斯用意味深長的語氣說:“你知不知道,其實這樣來說對你是很不公平的。如果真的一輩子醒不來了,難道你打算把大好人生都花費在他身上嗎?你還很年輕,還有很多美好的未來。”
小懿搖頭。“我以前也是這樣昏迷著,是他救了我。現在我沒辦法救他,至少也要陪著他。”
“但是你現在所做的一切他卻什麼都不知道。你這樣不過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小懿只是淡淡說:“這是我自己的決定。”
塞德洛斯緩緩說:“那你考慮過你的父親嗎?你應該知道你父親在你身上有多大的希望,你難道就這樣為了自己一廂情願的感情而棄其他事情完全不顧嗎?”
小懿沒有說話,只慢慢地把一勺蜂蜜水喂進了阿薩的嘴裡。她的臉上沒有了表情。
塞德洛斯看著她嘆了口氣,轉身走了出去。
他突然覺得自己是個很討厭的人。
但是討厭歸討厭,話必須這樣說,因為事情必須這樣去做。如果她真的要留下來,那最頭疼的大概不是公爵大人,而是自己。
突然一個官員從城政廳的方向跑過來,對他說:“城主大人,前幾天出發的那些盜賊回來了,只剩下了幾個,他們說荒地中有一個巨大的噴火怪物正朝著這裡走來。”
“怪物?”塞德洛斯的眉毛皺成一團。
城政廳門口,塞德洛斯從馬尾上取下了一隻手臂。
這是一個倉皇間不及上馬的盜賊臨死掙扎的證據。盜賊們是在夜間被地面奇怪的響動驚醒的,他們藉著月光看到一個龐然大物正朝他們走來,惶恐之下他們上馬開始逃跑。稍微遲疑和動作慢了些的盜賊們全被捲入了怪物噴出的火焰中,只有幾個僥倖逃了回來。
塞德洛斯仔細觀察著這條手臂。手臂很完好,斷面很整齊,好象是被刀斧之類一下大力砍劈下來的。只是上面的骨頭的斷面上是黑色,用手一捏立刻像乾透了的麵包一樣散碎著掉落下來。沒有任何自然的火焰可以對人體造成這樣的傷害,能夠把整個人都燒成了灰燼卻把剛剛暴露在火焰之外的手臂完好無損地留了下來。
這樣有腐蝕性的火焰應當是黑暗系魔法的效果。而有什麼東西居然可以噴吐出魔法火焰? 他雖然大概知道是死靈公會在搞鬼,但是卻看不出是用的什麼樣的方法。
塞德洛斯從十多歲就開始在大陸四處旅行探險,見識過最奇怪的東西,甚至在地下世界中見到過傳說中的龍,也到過笛雅山谷和死靈法師們交往過。而且他也很喜歡看書,他幾乎去過大陸上每一個著名的圖書館,各種各樣的書他都可以過目不忘,所以他可以算是這大陸上見識最廣的,所具有知識最多的人了。如果有什麼事物連他也不知道的,那就只能夠說明這個東西從來就沒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