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二位左大臣多治比島,右大臣藤原不比等——亦即藤原妹紅之父、名震天下的陰陽師世家族長——安倍御主人、大納言大伴古麻呂、以及久違的中納言石上麻呂,皆跪坐於廳堂之上,面色愁苦。
幾人中隨便調處一位,都是官身顯赫,能讓他們聚集至此,又謹言慎行者,乃是何人?
一簾相隔,跪坐在對面的少女,是蓬萊山輝夜。
簾幕之後,正裝帷帽下的赫映姬,垂落的薄輕紗遮住她的面容。
大廳的另一側,是與這邊格格不入的畫面。
莫茗坐在一旁,兀自編著竹具。
他身旁放著許多不同粗細的竹片、木杆、花草之類的材料,放在幾個竹簍中。伐竹翁交給他的手藝其實不多,但觸類旁通總是可以的。這於其說是一門謀生手藝,於莫茗而言更像是平日裡的遊戲消遣。
但此刻他的心思自然沒有停留其上,手中緩緩地編織著細竹,卻在又皺著眉頭想著什麼。
五人並沒有向這邊投來視線。
這位“蓬萊山大人”出身鄉野,大抵是不懂什麼禮數的,初時只是和五人打了個招呼,便自顧自地坐到一旁專注於手上的活計了。
估計這村夫根本沒對自己五人的身份有什麼明確的認知吧,大概只停留在“很不得了的大官”這樣的印象之上。不論如何,這無禮的舉動在平日裡也足以因任何一人的身份而將他下獄了。但此刻,他的另一重身份,讓五人產生了顧忌。再一想,或許是赫映姬其父為了考驗迎娶他女兒之人的心意而故作姿態,便趕快地收回了眼中的輕鄙之色,忍住不忿與被怠慢的怒火,只把他當做空氣晾在一旁了。
令五人愁眉不展的另有原因。
本以為這次終於可以直面赫映姬與之對話,便不怕這蓬萊山大人巧言令色再作陳詞推諉了,誰想到今日一番說項,不但未能向赫映姬表明心意,將其迎娶回家,竟是被反將一軍,讓自己騎虎難下。
“如果真的有那樣的心意,就把這些寶物帶來給私吧。”
……
……
平城京的下午時分,天色有些陰沉。
愁眉不展的五人自府邸中離開,大廳頃刻間變得安靜了下來。
輝夜取下了薄紗帷帽,先開簾子,走到莫茗編制竹具的小桌對面,跪坐下來。
莫茗沉吟了下,問道:
“那五樣東西……是真實存在的嗎?”
“私何必說謊呢?”
“哦,那就是存在的了。”莫茗喃喃自語著,將毛竹的細杆排列起來對穿而過。
“怎麼,”輝夜笑著,“你有什麼打算?”
莫茗搖了搖頭:“只是在想,你提出那樣的聘禮要求,萬一他們不止一個人得到了你所說的寶物,又該怎麼辦?”
“這是不可能發生的。”
“哦,這樣。”莫茗繼續忙著手上的事情。
“你……是不是生氣了?”
莫茗愣了一下。
“我為什麼要生氣?”
“撒,為什麼呢?”輝夜的回應顯然不算解答。
嘆了口氣,莫茗停下了手裡的活計,抬起頭看著輝夜的面容發著呆。
兩人相處的時間有一年多的時間,但相互間卻並不如想象的那麼彼此瞭解。
根據自己的估計,可能她的年齡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大得多,不能再以一副長輩姿態說三道四了。
或許正如她所說,自恃長輩的關懷和訓誡,從一開始就是自己的一廂情願而已。
但即使如此,也該說點什麼。
“或許你真的身份顯赫,尊貴無比,在你眼裡的寶物真的是世所罕有,但也……不該將那些東西當做……”
“嗯,私自有計較的。”
“也是,你……想必是清楚的,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