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七年一月的這一天,新年剛過去沒多久,湖廣都司西北區域戰火連天,鄖陽府幾乎到處都是戰場,鄖陽巡撫蔣允儀到處救火,帶兵支援,忙得焦頭爛額,使出了渾身解數,卻也等同於白做,無力抵擋起義軍的攻勢。
李家軍正在攻打著房縣,眼看就要將其拿下,在房縣城北門外幾里外的地方,李自成鎮定自若的看著這一切,觀察著戰場的情形,不時地下達著命令。
這個時候,高一功卻在一旁嘮叨個沒完,不斷埋怨著:“姐夫,舅舅這也太下做了一點吧!趁著咱們攻打上津與鄖西,幾乎將蔣允儀的部隊全都吸引過去了。”
“這個時候,他倒可好,下手那個快、準、狠啊,一口氣攻佔了棗陽和當陽不說。吃飽喝足了之後,更是橫穿襄陽府與鄖陽府,來了一個大迂迴,從咱們的背後穿插而過,直接打進了四川夔州府,不幫不說,咱們倒還成了擋箭牌,為他們擋住後面的追兵,給他們擦屁股。”
“而且,差不多就是和咱們插肩而過,連一個招呼都不打。如果不是咱們的夜不歸足夠警惕,警戒的範圍足夠遠,非得被蔣允儀偷襲不可。”
“一功,埋怨的再多也沒用,還不如做好眼前的事,先將房縣拿下再講。”李自成依舊在看著遠方,觀察著戰場的局勢,頭也不回地安撫了一句。
“姐夫,這還有什麼好擔心的,房縣城馬上就能攻下,你就放心地讓田見秀他們去打,不就行了,沒必要那麼操心。”高一功滿臉的不以為意。
這一刻,高一功就像是開啟話匣子的深閨怨婦,嘮叨個沒完,滿腹的牢騷,發洩這些天的鬱悶與不滿。
“還有那個張獻忠,更是毫無信用可言,猴精猴精的,趁著咱們在這裡吸引住了官軍主力,他小子可倒好,和舅舅一路貨色,一聲招呼都不打,也直接打進了夔州,完全背棄了盟約,之前商量好的事情,咱們攻打房縣,他負責寶康。攻佔了夔州之後,還想圖謀太平鎮,我看他是想找咱們的高首領去......”
“這兩個傢伙,野心真不小,打得一手的好算盤,想要佔據這個天府之國,當作自己的老巢。”
似乎真的忍受不了高一功的囉嗦,李自成終於回過頭來,直直地盯著前者,幽幽地問道:“一功,你哇哇的講了這麼多,你是氣不過他們辦事不講究?還是羨慕他們進入四川,攻打夔州的一些城鎮啊?”
彷彿一下子被人戳破了用心,高一功露出一絲尷尬之色,有一些不自然的回道:“姐夫,我這是為你鳴不平嘛?”
“哦...真的是這樣?”李自成拉長了聲音,戲謔地反問了一句,臉上有一絲打趣之意。
“咳...咳...當然,姐夫,我還有那麼一點點私心,就是心裡窩著一股無名之火,想教訓教訓他們,給他們一點苦頭吃,恨不得立即收拾這兩位不講究之人。不然,也顯得咱們李家軍太過軟弱可欺,太好說話了。如果不做些什麼,他們日後還得做出相似的事情。”
聞聽此言,李自成露出思索之色,深以為然地輕輕點了點頭,轉而卻忽然笑了,笑得宛若百花綻放,卻充滿詭異之感,使得高一功有一種頭皮發緊的本能反應,說得更是無厘頭。
“一功,你別看舅舅與張獻忠等人鋒芒正盛,在夔州府無人可擋的樣子。但是,這種情況不會持續得太久,他們還未遇到朝廷的精銳之師。”
緊接著,李自成話鋒一轉,詢問道:“一功,你有沒有聽說過白杆子兵?”
“白杆子兵......”高一功悠悠自語了一句,隨即搖了搖頭,面露疑惑之色,回答道:“沒聽過。姐夫,白杆子兵是什麼?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
“那你總該聽說過秦良玉吧~!”李自成露出無奈之色,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像是在逼視高一功的孤陋寡聞。
“聽說過啊~當然聽說過,那可是一位巾幗英雄,朝廷為數不多的女將之一,從未有過一敗!雖已是六十歲之高齡,但依舊是寶刀未老,還在馳騁沙場,就憑這股不服老的勁兒,和戰國時的廉頗老將軍也不是沒有一比。”
說話之間,高一功露出一絲興奮之色,更多的是激動與佩服,進一步地說道:“打敗奢崇明軍,平定四川‘松藩叛亂’,多次帶兵支援遼東,抵禦後金。還有皇太極打入關中之時,秦良玉更是帶兵勤王,收復永平四城之地,保衛大淩河,可謂是戰功彪炳,絲毫不輸於男兒郎。”
“而且,一門兩女將,兒媳張鳳儀也是一名驍勇善戰的武將,婚後隨丈夫馬祥麟征戰四方,為朝廷平亂。如此了得的女英雄,我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一口氣說了那麼多,高一功的面頰有一些微紅。
“所以啊,一功,我所講的白杆子兵,就是秦良玉手下的一直軍隊,是她與丈夫馬千乘一起建立的一支精銳川軍。”
李自成話語一頓,忽的問道:“去年之時,她的兒媳張鳳儀戰死,被咱們起義軍殺於侯家莊,你說,如果秦良玉收到訊息,張獻忠與舅舅正在攻打夔州府諸縣,她會怎麼樣?”
“哪還用說?當然是傾力一戰,不死不休!”高一功脫口而出,又進一步地說道:“不管怎麼樣,於公於私,她都不可能放任夔州戰事不管。”
說話之間,高一功有一些心虛地看了李自成一眼,提醒的說道:“姐夫,你也說了,馬鳳儀是死在咱們李家軍手中。如果讓她知道,咱們就在鄖陽府,你說秦良玉會不會不顧一切的殺出四川,追殺咱們?”
“不會。”李自成搖了搖頭,甚為篤定的回答了兩個字,進而又解釋道:“秦良玉不僅是一名女將軍,還繼承了他夫君馬千乘的石砫宣撫使之位,更是朝廷的一品誥命夫人,四川總兵官,這一切的一切都將束縛著她,不能像咱們起義軍一樣隨意妄為,毫無顧忌的穿梭於各個省份之間。”
“也是~”高一功有些同情的嘟囔了一句,隨即重重一點頭,非常認同了李自成給出了理由,贊同地進一步說道:“所以,即便是家仇在身,秦良玉也能望洋興嘆,止兵於四川東部邊境,與湖廣交界之處。”
這時,似乎李自成的興致全來了,好像對秦良玉非常瞭解,更是繼續說道:“這位女將軍非常了得,不僅自己強,還教育有方,培養出了他的兒子馬祥麟,也是一名出色的虎將,在軍中素有‘趙子龍’、‘小馬超’的稱謂。”
高一功贊同地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聽得很是認真,兩人彷彿都忘記了自己正處於戰場之中,儘管是身在大後方,但依舊是顯得有一些不合時宜。
忽然間,高一功揉了揉腦袋,似乎想到了什麼,突然面露疑惑之色,不解的問道:“不對啊,姐夫,以往之時,你不是一個絮叨之人。尤其是在這個時候,前方的兄弟正在攻城、打仗。說了這麼多,姐夫,你到底想要說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