綢緞般的柔和光流在她身後編織成了月牙兒形狀的軟兜,載著震澤君在空氣中輕盈掠出一條優美曲線,躲開了如雨點般密集落下的漆黑水滴。
“那兩個傢伙……到底在做些什麼啊?!”
眼前所見的一切令她感覺到了無與倫比的巨大震撼,那是她短暫生命中前所未見的壯麗景象。
‘人’行走於大地之上。
風化沉積了不知幾十幾百萬年的地表上不斷炸裂開綿延數千數萬公里的深邃裂縫,赤紅巖漿從直通地心的裂縫中湧出,蔓延成一汪沸騰血海。
而他只是輕輕邁出一步。
散亂雲層甚至沒能沒過他的腳背,薄薄一層,就像某種可笑的裝飾品,漫長的空白軌跡將雲層分成了幾乎均等的三份,細小閃電與色彩斑斕的粒子流在雲層中湧動,永無止息。
接天連地的灰黑龍捲密密麻麻排列成一望無際的風暴之牆,那種迎面而來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是她所未曾體會過的新奇感受。
這些足以將地表夷平的狂亂能量聚合體在邁步向前的偉岸巨神面前甚至連螻蟻都算不上,它們渺小的完全不值一提。
他繼續前行。
閃電連成一片汪洋大海,僅僅只是他無意識向外擴散開去的微弱秩序場,就令他所踏足的一切都以震澤君完全無法理解的方式‘活’了過來。
大地所化身的古老白鯨在他腳下哀鳴,赤紅巖漿中,它痛苦、但是堅定地舒展開自己龐大的身軀,在這從地心湧出的熾熱炎流中發出了震天動地的鳴叫。
一整個大陸板塊化身而成的巨大鯨獸從它頭頂的一百二十一座火山口中噴出純白光輝,直上雲霄。
它只擁有了短短一分鐘的生命。
就像天空整個兒塌了下來,閃耀著銀灰星光的蛇尾從上而下拍落,在將蘇行擊退了一步的同時,也將這正在歡欣高唱的白鯨拍成了犬牙交錯的兩截。
震澤君聽到了那回蕩在靈魂界域中的哀鳴聲,那是被毫無徵兆地從剛剛獲得新生的喜悅無情打落之後的茫然不安,同樣也是不捨與不甘。
它想要活著。
但是在這場戰鬥中,它實在是太過渺小了。從本質上來說,它與那些在雲海中苦苦掙扎的微小生靈並無太大區別——它們都只不過是在蘇行的秩序下誕生的微塵。
也許億億萬萬微塵最終能夠匯聚成令他也不得不正視的力量,但是至少此刻,他們的誕生與消亡都是如此猝不及防和……毫無意義。
在這徹頭徹尾的天災中,依然有某些生命堅強延續著它們的文明,一種短暫而簡陋的,以分鐘為生命週期的文明。
這些在充斥著高溫、高壓、高能輻射的極惡劣環境中誕生的生命擁有著各不相同的外形,這種外形差異巨大到了根本不可能將它們歸為同一個物種。
它們用一分鐘成長,一分鐘學習,並在一分鐘之後死去。
沒有哪種生命能夠在他們的爭鬥中倖存,哪怕只是最簡單的移動自己的身軀,他們就可以製造出數十萬度高溫的毀滅性死亡地帶。
她呆愣愣地注視著他們之間所發生的衝撞。
那是字面意義上的火星撞地球,人身蛇尾的神袛與徒有人形輪廓的漆黑之物進行了一次緊密接觸。
她看著所有規則被扭曲成誰也認不出來的詭異模樣,純淨的光與熱遮蔽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