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景尚冷聲笑道,“不然好端端的,秀容郡守裴安之怎會說反就反,還替李氏立下了好大的功勞?”
如今,邢巒與元恆兵敗常山,裴安之以萬餘之卒力敵奚康生而不敗的訊息,早已傳遍京城,是以聲名大燥。
不過只是從子,且早已分戶於兩地,所以才沒有牽連到裴植。
但此時想來,怕是叔侄二人早已暗通曲款……
“是降,還是戰,還請父親早下決斷……”
郭祚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崔光都能安然無恙的混進城來,如今,還怎麼戰?”
“孩兒知道了……”
郭景尚將一攻巴掌大的銅牌放到了桉上,又“鼕鼕冬”的磕了三個響頭,“今夜定然兇險無比,還請父親以家族為重,莫要生輕生之念……”
說罷就起了身,半步不停的出了正堂。
郭祚愕然一陣,才拿起了那塊令牌。
確實如郭景尚所料:郭祚少年時孤苦貧困,若非孝文帝慧眼識珠,焉有今日?是以早就存了以死報國之志。
但經郭景尚一提醒,他才驚覺今夜京中必然大亂,若府中無人坐鎮主持大局,何人能保全郭氏百十口之性命?
逆子……
他暗罵一聲,又咬牙打起了些精神:“郭章,知會闔府上下,婦孺、老弱儘快撤入暗室,凡丁壯皆備刀弓……但聽亂起,就將此令掛在府門外……”
……
皇宮中依舊詳和安謐,卻又透著一絲詭異。
偏殿之中,元懌裹著一件薄襲,半倚半靠的躺在榻上。臉色蒼白如土,不見有多少血色。雙唇乾裂,兩隻眼中也無多少神彩。
自十二月初大病了一場之後,元懌就病到了如今。該請的名醫全請了一遍,湯藥估計了十大桶都不止,卻半半點都不見好。
徐謇曾私下對元懌說,他這是內火攻心,藥石之效微乎其微。
說白了,就是心病……
硬是等著元懌咬著牙,將一碗黑的發稠的藥湯灌下肚去,元淵才緩緩說道:“二月初三,叛軍就已攻佔汲郡,而後只用七日,滎陽繼而告破,但如今已然十三,戰報才送至京中……”
元懌的眉頭輕輕的皺了一下:“智遠想說什麼?”
“殿下,滎陽距京城不過兩百餘里,如此軍情,焉能拖延三日之久?而那信使說的分明,都已過了郡界,卻突然冒出一股不明身份的流賊,若非他見機的快,早已死無全屍……故而下官以為,河南尹,乃至是京中,定有重臣為叛賊之內應……”
元懌的臉色驟然又暗了幾分,隱隱透著灰氣。默然好入,他才擠了擠嘴角:“不至於……”
“殿下?”
元淵滿臉驚愕,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年節前,只是幾句風言風語,元懌卻大動干戈,險些就將他與元順禁在府中。之後更是以訊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高英賜死於金墉城,可謂是雷厲風行。
而如今兵臨城下,更是有種種跡像表明,已有重臣與叛逆勾結,而元懌竟然不信?
難道真等叛軍殺入京中,他才會幡然醒悟?
心中剛冒出這麼一絲念頭,就像打雷了一樣,耳邊突然傳來“砰”的一聲暴響。
春雷?
不……
這皎潔明月,這滿天星宿,何來的“雷”?
倏然間,又如翻了地龍,腳下傳來陣陣顫慄,元淵的臉色陡然一僵,額頭上滲出一層白毛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