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還是李承志的氣運要強過高肇,是以李始賢才能逢凶化吉,繼而避免西海與朝廷兩敗俱傷。
反過來再看,待高肇得知奸計敗露,李承志對他更是恨上加恨,他又會如何抉擇?
這一計本就是火中取栗,即已功敗垂成,高肇就只能自食其果:要麼頑抗到底,與朝廷兩敗俱傷,徹底便宜了李承志,將他高氏斬盡殺絕。要麼斷尾求生,庇護於朝廷羽翼之下……
如此一看,好似還是朝廷得利,但奚康生卻清楚,此一時,彼一時,對於如今的李承志而言,只要能避免與朝廷過早開戰,這就是天大的便宜。
只需一年,更或許用不到一年,他就能將元鷙與羅鑑的近十萬鎮軍馴服,並將北鎮的十數萬流盡數安置妥當。
到那時,朝廷又該如何應對如此強敵?
罷了,用李承志的話說,天塌下來自有高個的頂著,自己何必費神?
他暗歎一聲,又連聲下令:“傳令,命崔縣子即刻起燈,懸免戰旗,再予城上投予箭書,就稱老夫有一份大禮要送予高首文。
而後再令元順,將他所俘之逆軍盡數押至城下,先讓高首文辯一辯真假……”
稍一頓,他又看著李始賢:“辛苦懷德,與老夫往城下走一遭,也好讓高肇那狗賊死心……”
“固所原也!”
隨口應著,李始賢又瞅了瞅奚康生的臉色,“如今李某逃出生天,高首文定然如喪考妣,惶惶不可終日,也定能料到他日必有滅族之災,是以十有八九也投城而降……但為何尚書不見喜色,反倒愁眉苦臉,鬱鬱寡歡?”
奚康生聞言一頓,斜著牛眼瞪著李始賢:“懷德,你莫不是在譏諷老夫?”
“尚書何出此言?”
“哼哼……你明知高肇一降,朝廷必然會重整大軍。至多休養一年,定會揮師西進,到時十有八九仍是老夫為帥。我且問你,我如何高興的起來?”
奚康生連連冷笑,“若到那時,老夫就將綁於前軍旗杆之上,看李承志是選擇救你,還是寧願揹負不孝之名?”
李始賢的臉色突然就白了。
奚康生不似高肇那般卑鄙無恥,無所顧忌。他敢說出來,但定然做不出來。
李始賢怕的是李承志曾與他閒談之時的一句戲言:還望父親萬事謀慎,處處小心,千萬莫落入敵賊之手。不然便如秦末項羽與劉邦,敵賊若綁父親予陣前,兒子是降,還是戰?
那逆子近如言出法隨,嘴不是一般的靈光,怕不是早就料到會有這一日,才假借戲言提醒為父?
再想想這剛逃出狼窩,又陷入虎穴、便是奚康生自恃為名將,為愛惜羽毛,絕不會行此惹人詬病的毒計。但偌大的朝廷有的是豬狗不如的無恥之徒,找個背鍋的還不簡單?
怕不是命中真就有些一劫?
嗯,不對!
那逆子可是說過,老夫至少也有耄耋之壽……
心中紛亂如麻,李始賢如木偶一般,隨著奚康生到了城下。
只以為奚康生會撤兵,高肇都已下了城牆,猝聞城下燈火大作,似是要挑燈夜戰。又聽奚康生射來了箭書,要送他一份大禮,他又急匆匆的折返了回來。
待至城頭,兵卒在往城上吊人。高肇仔細瞅了一陣,發現皆是夏州兵卒打扮。且個個五花大綁,大都帶傷。
他心中一震:城內並無遣卒出戰,何來的潰兵?
怕不是護李始賢父子西去的那隊甲騎?
稍一轉念,高肇的臉白突的一白:若是已然得計,李氏父子皆死於官兵之手,奚康生焉敢稱“送一份大禮”?
他急聲喝道:“可是高莽麾下……高莽呢?”
“秉太尉,高將軍已然死於亂軍之中……”
“李始父子呢?”
“已被……已被官兵生擒……”
生擒,竟然是生擒?
高肇眼前一黑,直挺挺的往後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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