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舒性情耿直,又嫉惡如仇,若是知悉內情,定然做不到滴水不漏,至少瞞不過他的眼睛。
如此模樣,看來是真不知道。
但也並非無一絲收穫。
楊延容如此盛怒,且質問李韶,豈不是也如自己一般,認定李承志絕無那麼容易就被高肇害死?
“延容,這皆是奚公想當然之言,你怎能當真?不然敬之何必茶飯不思,悲不自勝?”
張敬之是悲不自勝麼?
他那是憂心忡忡,惶惶不安。
不看老夫方一向他下令,他便迫不及待,竟半絲都未推諉就答應了下來?
奚康生心中冷笑,又聽楊舒驚咦一聲:“對啊,自出兵七八日以來,為何不見敬之?”
“自是另有要務,是以並未隨軍!”
奚康生捋著鬍鬚,笑吟吟的回道,“十日前,老夫遣他經漠南(今阿拉善盟,魏時屬西海郡)入西海、出大磧,察看柔然之動向了……”
“大磧為杜侖部族地,早被李承志與西海遺部滅了個乾淨,又何需察看……”
剛應了半句,楊舒猝然一滯,想到了一則傳聞。
名為西海遺族,實為李氏部曲……
這分明是奚康生賊心不死,不安好心,故意派張敬之去試探了。
既試探李承志,也試探張敬之。
奚康生也真會挑人?
萬一傳言為真,你所猜疑之事亦為真,張敬之十有五六會一去不返,到時又該如何?
難道還能放任高肇不顧,揮師進軍西海?
楊舒暗暗猜忖,又往李韶臉上瞅了瞅。
只見李韶眼觀鼻,鼻觀心,彷彿老佛入定。
呵呵,一對奸賊……
……
薄骨律距大磧約一千五六百里,張敬之麾下皆為輕騎,且是一騎三馬,按理便是日行夜息,五六日也就到了。
但如今足足過了十日,張敬之卻還未翻過南床山(元魏與柔然邊境,大磧以南)。
顧名思義,便知漠南甚是荒涼。寬廣千里之境,既無高山,也無大河,且多為荒漠、戈壁。是以縱馬百里都不一定能見到一絲人煙。
也就只有數處於夏日多雨之季才會長些水草,偶有西部敕勒予此遊牧。
但如今就如見了鬼一般,張敬之屢屢會碰到逃民。
奚康生只是令他探查軍情,隨行兵馬並不多,也就兩百騎。然凡六鎮之民,無論牧、農皆為軍戶,且弓馬嫻熟,並非尋常的庶民,是以張敬之一直小心翼翼,儘量規避。
但越往北走,逃民越多,竟還有披甲執兵的豪強部曲在前探路,其後車駕如龍,牛羊如雲,似是舉部在往西遷徙,張敬之終於坐不住了。
他先是截住了一隊不及百帳的小部落,才得知如今之六鎮已是戰火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