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弱,似是在鋤草。
而遠處,一道道黑煙而起,直衝雲宵。粗粗一數,竟有七八股之多。
沿山下的闊道中,車隊排著長龍,往黑煙之處行進。
李承志自然之處,冒煙之處便是礦場,那車隊之中所載之物,自然就是予三十里之東採出的礦沙。
站在關城之上,李承志感慨萬千。
便是他看到這般光景,也如奇蹟一般。但凡再換個人來,誰敢想像兩年以前,這裡還是荒無人煙的不毛之地?
捫心自問,就算換成是他,能不能在短短兩年內,將鎮夷經營成這等景像?
更何況翻過合黎山,還有寬廣足有數百里的西海牧場?
皇甫讓往前一步,湊近李承志身側:“前年初冬,接到郎君急報,四兄便徵昭丁壯,修整河壁、河灘,鑿挖山洞、窩坑。同時發動婦弱,織氈縫帳。
至去年五六月間,陸續有罪軍、流民運來之時,皆有所居之處。五萬餘戶皆未在西海凍傷一家,病死一口……
而後四兄又助懷仁公(李始良)分編民戶、丁壯,於寒冬來臨之際,在沿河兩岸墾田近萬頃,修渠足千里……又將紅山礦場擴大了一倍有餘,並沿合黎山,各修烽牆五十里……”
“我知道了!”李承志輕聲打斷道。
便是皇甫讓不說,李承志也心知肚明:眼前有此景像,李松功高至偉。
如今的西海,比他想像之中的還要完美。
若非如此,李松犯了那般大的錯,他怎可能將其輕拿輕放?
金無赤足,人無完人,不可能犯一次錯,就將人一棍子打死,再不給改正錯誤的機會。
況且嚴格來論,李松是無心之舉,並非十惡不赦。而做為一個合格的統治者,不能單單以結果論罪,還要顧及其他。
就如此時的皇甫讓。
與其他李氏僕臣相比,無論是領軍、佈陣、征伐,還是馭下,皇甫讓的能力並不比李松差谷寪
而相較於沉穩,冷靜,皇甫讓也不弱於李亮。
更難能可貴的是,皇甫讓非常清醒,行事極有分寸。
他從來都不會仗著李承志的看重與信任,便揚揚自得。更不會憑著能力強,功勞多,就指手劃腳,吏或是擅做主張。
且並非事事都唯唯諾諾,反而極有見解與主張。與他相比,李豐都要差許多。
不過是出於私心,所以建立商會、驛站,並組建暗諜暗諜組織之時,李承志才會以李豐為主,皇甫讓為輔。
而這樣一個極能拎的清的人,按常理對李松之事該是萬般忌諱,避如蛇蠍才對,但皇甫讓偏偏就予此時說出了這麼一番言論,其意不言自喻:李松功高勞苦,德高望重,還望郎君三思……
皇甫讓這是怕自己秋後算帳,寒了其他人的心?
李承志不由的嘆了一口氣。
往日之因,今日之果,看來他狡詐多疑的形像,早已深入人心。
不怪皇甫讓如此,委實是當初的李承志自信心嚴重不足。所以才會在李松率軍循往河西之時,堂而皇之的讓李亮、皇甫等人監視、制衡李松……
但李承志並不後悔。
御下之道,恩威並重,若非他有預料,李松絕對不止陽奉陽違,逼著他造反這一步。
看他建言李始良,趁朝廷換將之際搶擄西涼州就知道,李松的野心怕是已經膨脹到連李承志都心驚的地步。
所以,只要李松轉不過這個變,李承志就不會讓他領一個兵……
他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放心,我再是不智,也還未到自掘根基的程度……”
皇甫讓訕訕一笑,暗舒一口氣。緊繃的神經猛的一鬆,才知甲襯下的中衣竟都已被冷汁溼透。
剛才這番話,他已想了大半年。而自從知道李承志假死脫身,欲往西海主持大局之時,皇甫讓更是輾轉難眠,寢安難安。
李松縱有萬般不對,但這兩年來,他就如定海神針,使西海從無到有。
只憑這一點,軍中也罷,民中也罷,對李松欽佩有加,感恩戴德之輩大有人在。
所以便是要罰,更或是殺,也絕不該是現在。至少也該等個一兩年,待李承志掌控大局,待李松的影響微乎其微之時,也行計較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