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英用力一咬舌尖,眼中流下兩行濁淚:“他力冠三軍,勇不可敵,如何就……就遭了賊人暗算?”
“火油……只因刺客用的是火油……”
秦松嘶聲應道,“賊人火箭齊發,同時拋入沒去罐,火勢迎風就長,只幾息,官舍便如火海,人不能近。待郡守李欽召齊衙兵,已然救之不及……”
“呵呵……火油,又是火油?”
高英悽然一笑,緊緊的盯著元澄,“當初爾等與中山王口口聲聲,稱如此國之利器,豈能藏於漢臣之手?而後千方百計,用盡手段逼迫於他交出了配方。如今可好,不但害死了他,更是成為賊人起事的憑仗?爾等,可如意了?”
此言何其誅心,元澄與元嘉臉色一白,重重的一頭磕了下去。
李承志不止一次說過,那火油雖藏如地下,但如河流,必有分支,是以金明郡之油清絕不止一座,至少也有六七口。
李承志更說過,此物有毒,且有巨毒。高肇與高猛已有不臣之心,見此利器必會如獲至寶,十之八九會澤漁而涸,拿人命去填。
當時太后與朝臣皆是半信半疑,雖派人查過,派的卻是元暉這樣的草包,毛都未查到一根不說,還被高猛耍的團團轉。
而直至高肇叛逃至北地,才有急報傳來,那油湖不但有七口,高猛為採火油,更是罔顧人命,逼死了足足五六萬壯丁。
整個夏州,才有多少男丁?
每當憶及,太后與眾臣便不寒而慄,更是悔的腸子發青:每一樁,竟然都未出李承志預料?
高英後悔莫及,眾輔臣何嘗不後悔?
就只元澄狀如瘋癲,喃喃自語:“為何就這般巧:高肇方一起兵,李承志就死了?而巧之又巧的是,李承志方一出京,高肇便假借巡治水患之名緊隨其後,且先一步遣李承志之父兄予北地?”
高英先是一懵,緩了幾息才知元澄所言何意。
李承志定然未死,而是與高肇演了一齣戲。這二人早已狼狽為奸……
“夠了……”
高英一聲厲喝,重重的一拳砸在案几之上,湯盞上的瓷蓋猛的一跳,又滾了兩圈,跌落案下。
“嘩啦”的碎響清脆而又刺耳,嚇的小皇帝一個激靈。
自臨朝稱制之後,高英從未如此失態過……
若是李承志與高肇狼狽為奸,去歲他予關中大勝之時,正逢高肇領兵在外,堪稱天賜良機。
要反,他那時就和高肇一同反了。
再次回想起來,李承志彷彿就坐在她面前。
當時殿中除過他二人,就只秦松。高英憶及過往,感慨不已,難得的生出了一絲柔情:
“如今離京在即,遠去平州數千裡,不知何日再見……你可有何心願未了?”
“臣無它願,就只一樁:可請太后收回成命,莫要遣為臣之父兄運糧北上!”
“為何?”
“高肇此舉,意欲挾家父令臣就範,為他所用!”
高英自是一萬個不信,但也未惱,只是溫聲笑道:“你與太尉本該相為表裡,盡心盡力輔佐她與幼帝。為何孜孜不倦,非要與他誓不兩立,誣他必反?”
見她不應,李承志也未據理力爭,只是笑了笑:“眾世皆清我獨濁,眾人皆醒我獨醉……就當臣一時昏昧,犯糊塗了。”
此時想來,再聽元澄之言,竟是這般諷刺?
高英又悔又恨,更是氣的渾身發抖:“中山王雖有昏昧之舉,但一心為國,尚有情可原。而如今千多一發,生死關頭之際,爾不思力挽狂瀾之策,卻含血噴人,是何居心?”
元澄猛的一呆,驚恐的看著高英。
只以為要新賬舊賬一起算,又聽高英陡然一嘆:“念你功高勞苦,罰你閉門思過三日……秦松,送任城王回府!”
秦松嚇的一抖:“臣……遵旨!”
“安武伯!”
奚康生忙躬下身:“臣在”
“即刻徵調大軍,北上平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