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吏的臉皮不由的紅了紅。
他每日醉心於禮樂,哪知朝廷是否賞賜予民?
被城門司馬一番譏諷,劉散員才後知後覺:莫說黎民百姓,便是官吏,予此次北鎮之大勝,都頗有些安之若素,泰然處之,好似天生就該勝一般。
委實是關中大捷匪夷所思,太過振奮人心,消耗了大多數人熱情。就如猛吃了一頓山珍海味,不久之後再吃肉,就有些索然無味了。
就是可惜了李國公。
觸景生情,劉散員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李承志。凝目望西瞅了瞅。
只見樹影婆娑,無數的黃葉隨風起舞。隱約之中,可見墳丘林立,草木枯黃。
一幢府宅孤零零的坐落於丘野之中,似是又被世人遺忘,頗有幾分興味蕭然之意。
也就只有李國公這等胸襟,遭此天大的不公後還能寵辱不驚,自得其樂吧?
心中感慨,劉散員默唸起了李承志新作不久的一首詩,越念越覺的意境不凡:
少年頗好道,榮歸南山陲。
興來每獨往,勝事空自知。
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偶然值林叟,談笑無還期。
……
被楊散員佩服的不要不要的李承志,如今正倚著一把躺椅,摯著一根漁杆,悠哉悠哉的晃盪著。
漁塘很大,近十丈方圓,佔了近半座前院。池中飄著幾團枯黃的蒲葉,時不時的就會看到有青蛙自塘中躍出,蹦落於蒲葉之上,驚走一蓬蚊蠅。
去歲之時,這裡還是製冰之所。今年開春,就被郭玉枝改成了漁池。
岸邊還移栽了許多柳樹,但才是第一年,枝葉並未發散,如今柳葉也已落盡,看起來光禿禿的。
歸京後,李承志抽空去了一趟太府,花費重金將已成廢墟的玄印寺買下。而後將豆腐、精鹽、霜糖等做坊盡皆搬了過去,是以如今的宅中極為清靜。
李承志好似真就與世隔絕,超凡脫俗……
見漁飄微微一動,李承志頓時一喜,飛快的坐起了身。只待再動一下,便會猝然提杆。
正當他興致勃勃,猜想必有大魚不鉤之時,只聽“啪唧”一聲,似是有什麼東西落到了漁勾左近,濺起了幾朵水花。
等提起杆,鉤上已然空空如也。往池中一看,水中漂著一塊被咬了一口的花糕。經水一泡,花糕越碎越快,引來無數的魚兒好一頓爭搶。
打這麼大個窩,還釣個毛?
李承志哭笑不得:“尚書公,你若不耐久坐,不如去樂樓聽聽趣。若是還覺無趣,喚幾個小娘子捶捶肩,敲敲腿也是好的,何必來為難晚輩?”
崔光捻了一顆葡萄丟入口中,又呵呵一聲:“旁人費盡手段想請老夫而不可得,偏偏你不知好歹,老夫數次相邀皆是不應。
迫不得已,老夫就只能不請自來。來了倒好,竟要老夫堂堂尚書丞、右侍中陪你在這破池邊釣魚?”
李承志何其無奈:“請你飲宴,你稱不勝酒力。請你品詩談經,你又稱每日都是這些道道,早已厭煩?還請尚書公教我,如何才是待道之道?”
“噗!”
崔光將葡萄籽吐進漁池,又拿清茶涮了唰口,才不緊不慢的回道:
“不過是想看看你果真氣定神閒,寵辱不驚,還是故作姿態。但經這半日,老夫看的出來,你是真有雅性,但正因如此,卻令老夫百思不得其解。”
李承志反問道:“我為何就不能氣定神閒?”
崔光斜了他一眼,好似在說:裝,你接著裝!
他饒有興趣的盯著李承志:“你難道不知,高司空不日即將進京?”
李承志嘆了一口氣。
城上的鑼鼓敲的跟雷似的,他怎可能不知道?
這一步確實是算錯了。
他原本以為,高肇定會藉此機會,在北鎮與柔然來個兩虎相爭,以此消耗朝廷直屬的中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