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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志氣定神閒的站在望樓之中,眺望著對岸的南軍大營。
昌義之,便是你斷定我欲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又焉知哪處為明,哪處為暗?
更說不定,我這是雙管齊下……
一聲炮響,聲若震雷。李承志暗暗一嘆,收回了目光。
北岸之畔,李彰正指揮著炮卒往對岸拋雷。
應是早有防備,南軍離河岸近有百丈,故而並未將其傷到分毫。倒是將岸邊的泥地炸出了好幾道坑。
拋了一陣,似是見勞而無功,魏軍索性做罷。
就只有元麗這般有心之人數了個真切:那雷不多不少,剛好九聲。
“此時為辰時正(早八點),九個時辰之後,便是五更三點(約凌辰四點)。若元麗言而有信,必為內應。屆時便是我軍架橋渡河之時……”
李承志似是信心百倍,但李亮很是擔憂:“恕僕直言:元麗聲名狼籍,反覆不定,難保不是反間之計!”
“反間,談何容易?時值月黑風高,伸手不見五指之際。稍有驚動,便是嘯變連營。何況正值敵軍草木皆兵、杯弓蛇影之際,還要予營中佯裝廝殺?我若為昌義之,任他元麗十拿九穩,也絕然不應……”
李承志輕聲笑道,“再者,這橋遲早要架,這河遲早要渡,是以元麗應是不應,只多算是錦上添花。便是再退一萬步,即便不成,也就是費些火器而已。但若成了,便是不世之功,何樂而不為?”
一聽不世之功這四個字,李亮的心臟就不爭氣的狂跳起來。
對岸可是昌義之,南梁名將之首。若得以斬首或是生擒,世人安敢再妄議郞君是“因佞驟貴”?
他使勁的呼了兩口氣,迫使自己冷靜了一些:“僕就是猜疑元麗予信中所言:只因不願附漢,才憤而從逆。又因不願降梁,才欲棄暗投明……復舉復叛,就如兒戲,世間竟有如此無恥之輩?”
李承志不由的有些失笑:這算什麼?
上下五千年,予陣前反戈,有奶便是孃的軍頭沒有一千,也至少出過八百,其中不乏名將。
遠的不說,就如三國之呂布,東晉之劉牢之,以及如今還沒斷奶,曾自封為宇宙大將軍的候景。
比起無恥反覆,這幾位能給元麗當祖師爺……
“你我皆非元麗,焉知元麗心中所願?而如他這般,不滿元魏歷代皇帝強令元族習漢俗、穿漢服、說漢語之輩者大有人在……是以我倒以為,此乃元麗肺腑之言。”
這是現階段無法解決,也無可調和矛盾,不然也就不會有後來的六鎮之亂。
“即如此,元麗叛逃吐谷渾便是,又何故復叛,欲置昌義之於死地?”
“世間皆知,元麗生性狡詐,且無容人之量。許是因受辱而惱羞成怒,因此欲置昌義之於死地而後快……但以我之見,應是鷸蚌相爭之計不成,元麗一不做二不休,更不願便宜了南梁,是以突又臨陣反戈的可能更大一些……”
李承志說的有些含糊,但李亮瞬間瞭然。
予元麗而言,蚌自然是南梁與吐谷渾,而鷸,便是柔然。
至於元魏,當然是那條魚。
元麗本是想等鷸蚌相爭,好坐收漁翁之利。可惜事與願違,最厲害的那隻鷸剛出鳥巢,就被化身鯤的那條魚給拍死在了半路上。
而捫心自問,元麗再不濟也是宗室之後,拓跋後裔。眼見被他最為仇視、自譽為漢室正統的南朝即將得利,元麗焉能甘心?
這種心理,與悍然舉事欲投南梁,但不願胡騎肆虐關中,禍害漢家子民,故而反又歸附的崔祖螭何其相像。
更與郎君“便是肉爛了,至少還在鍋裡”的那套言辭如出一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