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義之又沉聲問道:“之後呢?”
“之後,景將軍身先士卒,率軍迎敵……距敵營約十里時,遇魏軍炮陣……景將軍斷然下令,命甲騎衝陣,但甲騎方動,似是突有萬千雷霆自天而降……
卑職與十數胡騎掌負探敵中軍之責,故而居於左翼,當時前軍如何看的並不真切。待雷響之時欲催馬近前觀探,但馬兒卻死活不聽使喚,無論如何催,戰馬只知後退,半步都不肯不前……
而再稍近些的,戰馬就地即驚,十騎中有五六騎當即就將騎士掀下了馬。剩餘大都驚散遠逃……
故而……故而前後也就數息,我軍便如……便如山倒堤塌,潰不成軍……”
這可是數千精騎,只是數息……就只是數息,便兵敗如山倒?
裴邃被驚的渾身都抖了一下,鬍子不住的亂顫。
他身為南軍副帥,元麗、伏羅、於忠昨日勸戰之時,裴邃也在帳中。幾人提及雷器之利之語,言猶在耳:
此物激發之時聲若驚雷,狀若閃電,一縱即逝。但銳不可擋,近丈內便是鐵甲也能擊穿。
但傷人只是其次,驚馬更甚。
只要此物爆響,任士卒騎術如何精良,任戰馬如何溫馴,百十步內無一不驚……
當時不論是他,還是昌義之,皆以為是元麗,伏羅等人的誇大之詞。但如今才知,何為忠言逆耳?
就如大禍將要臨頭,裴邃心臟縮成了一團,蠕動了一下嘴唇,但終是沒敢多言,只是偷眼瞅了瞅昌義之。
昌義之臉色看似平靜,但心中卻如驚濤拍岸,大浪翻天。雙手縮在袖中,十指緊攥,拳頭捏的咯吧直響。手背上的青筋就如一條條烏黑蚯蚓,猙獰可怖。
他心疼的並不是那四千精騎。
說句誅心之言,其中足三營皆為胡騎,便是死傷殆盡,他也不會心疼半分。
至於成景俊,確實為他心腹之將,堪稱左膀右臂。但與眼前這數萬大軍,並此次之戰之結局相比,便是他昌義之之生死,也不值一提。
昌義之一時間無法接受的是,接下來這仗,又該如何打?
近似天雷一般的利器,待那李承志馳援而來,自己又該如何防備?
若退一步,也確實可以避其鋒芒,就地分兵。但分兵之後呢?
若運氣好,還能搶些民夫,牛馬,糧食。若運氣不好,怕是這十萬大軍,有過半都會長眠於關中……
此時想來,自己的“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才李承志面前就如笑話一般。更莫說圖謀關中,兵指洛陽……
想起臨行前,皇帝拉著他的對,對他的萬般囑咐,昌義之心如針扎。
陛下……臣,有負皇恩……
昌義之緩緩的閉上了眼睛,悵然一嘆:“景俊呢,是生是死?”
“自起營時,卑職被授成將軍之嚴令,若遇突變,不得耽擱半息,須以十萬火急將軍情秉報與大帥。故而成將軍之生氣,卑職委實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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