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下午還安靜祥和的小院兒,此時燈火通明,不時的有人匆匆趕來,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悲傷,氣氛有些壓抑。
沈川把車停在了巷口,熄了火,大燈一關,開啟車窗,然後閉著眼睛,靠著椅子一口一口的抽著煙,能清晰聽到有人在哭。
黃國立也在後面吧嗒吧嗒的抽著:“你說人怎麼會這麼脆弱?確診到現在才兩個多月。”
濃濃的煙霧在沈川嘴裡爬出來,他慢慢睜開眼,看著眼前飄散的煙霧如夢似幻。
“人那,生容易,活不易,誰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個先來。”
“嘎啦嘎啦……”黑暗中傳來了腳踏車鏈條摩擦鏈盒的聲音,緊接著一個黑影騎著腳踏車,在後面衝過來。因為天太黑,騎腳踏車的人也沒打手電筒,到了近前才看到前面有輛車,嚇得一聲大叫,雙手趕緊捏閘,可是閘不太管用,又叉開雙腿,雙腳死死的拖著地面,揚起陣陣煙塵。
“砰!”最後還是撞上了。
“我艹!”黃國立嚇了一跳,急忙開門跳下車,只見一個黑影騎著腳踏車,雙腿叉著,雙腳撐著地,前車軲轆好像瓢了,頂著陸巡屁股,聽剛才的聲音,撞得應該不輕。
“喂……喂……你怎麼樣?”黃國強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捅了捅那個黑影。
黑影突然大喊一聲:“我艹,完蛋了!”
聽到聲音,黃國立感覺很熟悉,試探的問道:“老胡?”
黑影一愣,下了腳踏車,然後把車子一扔,往黃國立面前湊了湊,終於看清了臉:“老黃,你比我遠,怎麼到的比我還快。”
“我也是剛到!”黃國立問道:“怎麼樣,你人沒事吧。”
老胡哭喪著臉說道:“現在人是沒事兒,一會車主找我賠錢的時候,就不知道有事兒沒事兒了。”
黃國立說道:“車主就在車上呢,
老胡吐槽說道:“剛才那麼大聲,他都沒下車,還真車得住氣,就不怕我跑了?”
黃國立說道:“他不怕你跑,他怕你訛他。不過,我保證,你要真往地上一趟,要多少錢,他就會給你多少錢,絕對不會多說一句話。”
老胡哼了一聲:“我老胡雖然是個窮教書的,沒錢沒勢,但訛人這樣的缺德事可做不出來。”
沈川坐在車裡,聽到黃國立的話,嘴角抽搐了一下,推開車門下了車:“胡老師,好久不見了。”
聽到車上下來的傢伙叫老師,老胡往前湊了湊,驚訝的說道:“沈二川,這車是你的?”
沈川點點頭,剛才扔在地上的菸頭居然還在燃燒,抬起腳踩下去,然後用力的碾了碾:“是我的。”
老胡長長吐口氣:“既然是你的車,那我就不急著賠償你了,等我什麼時候有錢了,在賠償你。”
沈川說道:“你是我老師,不要說只是碰了一下,就算把我車砸碎了,我也不能讓您老人家賠償啊。”
“那可不行!”老胡很是大氣的一揮手,“即使因為我是你老師,所以更應該賠償。”
沈川還要說,老胡一拳捶在沈川肩膀上:“行了,你小子出息了,老師是真高興。今天下去你回學校,我也聽說了,就是覺得,你既然來學校,居然沒來見見我,讓我挺失望的。”
沈川苦笑一聲,以前他在學校,除了班主任彭老師,沒有一個得意他的,做人做到他這份兒上,絕對是前無古人,估計後面也無來者了。
“我哪有臉去見您。”
老胡說道:“誰還沒年少輕狂過,就連校長開會的時候,每次都提起你。有的時候,我們大家聊天聊起你,都覺得不可思議,然後又為擁有你這個學生而驕傲,而彭老師更是時不時的把你掛在嘴邊,有時候還肆無忌憚的嘲笑我們當初有眼無珠。”
說著老胡沉默了,抬頭看向小巷裡燈火通明的那個小院兒,語氣低沉的說道:“我跟彭老師是同一年參加的工作,那個時候還沒有恢復高考,二中還是工農子弟中學,因為某些原因,上課的學生並不多,每堂課能有小貓三五隻的就不錯了,但我們依然充滿了工作的熱情。當時出現了一件很有意思的趣事,因為彭老師特別漂亮,漸漸來上她課的學生就越來越多。恢復高考的那一年,舉國歡騰,彭老師的班一共有三十六名學生,居然有十二個考上了大學,就連省裡都轟動了,還要把她調到省城重點中學去,但她沒有同意。”
這時遠處出現一道手電筒的光線,還有說話聲,但距離有點遠聽不太真切。越走越近,是兩個人,對方也發現了前面有人,用手電筒照了一下。
“胡老師,黃老師!”因為沈川側對著黃國立和老胡,對方只是看到了側臉,沒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