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面相覷,範閒一笑而過。
他似乎又想起了母親的那些話,那些牢牢刻在監察院門口石碑上的話,一個字一個字的又浮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真的沒有勇氣麼?範閒似乎在問自己,葉輕眉寫在石碑上的字,一個字一個字扣在範閒的心頭上,他現在看見的每一個人每一件事,不都是應徵了那些話,那些字裡行間的另一面,突出悲慘的另一面麼?
他第一次看到石碑上的那些字的時候,他不願意按照自己母親的道路走下去,那樣弘大的理想和偉大的抱負他擔負不起來,他想要安安穩穩的過完一生。
面對著這個世間的險惡,他不想涉及進入,他想要帶著林婉兒、範若若。帶著辭官的範建和柳如玉,帶著範思轍去一個美麗卻又靜謐的莊園之中度過餘生。
可是現實往往就是如此,他越不想做什麼就會越陷越深,現在站在抱月樓面前的範閒,因為他的不願意,失去了滕子京,即將失去範思轍。
這一切真的會重歸於平淡嗎?可能自己踏出這一步就終究不會歸於平淡了,但是現在的他儘量不去想這件事情,畢竟這一步終究是要踏出去的,現在他和二皇子之間,再也沒有任何緩和的餘地。
想到這裡的範閒,毅然決然轉過了身。
整個監察院一處的人已經將抱月樓的全部客人驅逐完畢了,現在要做的事情,就很簡單了,範閒邁步走了進去,此時的人已經押送著石清兒走了進來,而袁夢已經在大廳裡面帶著所有抱月樓的僕人和姑娘們,站成了一排。
此時的老媽子站在袁夢的旁邊,她們似乎也正是在範閒走入抱月樓的那一刻明白了事情的嚴重程度,袁夢驚訝的看著範閒,她對身旁的老媽子問道,“這……是你說的陳公子?”
老媽子膽怯畢露,她點了點頭,“想不到這個陳公子竟然是監察院的人。”
“陳公子……陳公子……好一個陳公子!”袁夢氣憤的對著老媽子一個巴掌打了下去,說道,“陳個屁!這是當朝五品奉正!監察院提司大人,範閒範大人!”
當範閒這兩個字擺在她們面前的時候,誰都先是一驚,隨後帶來無盡的恐慌!她們在範閒的面前表露出了太多的東西,這些東西似乎都是可以將她們置之死地的東西。
而現在的範閒,似乎連一個想要讓她們辯解的東西都沒有。
“這些是你的人麼?”範閒走入抱月樓之後,並沒有和袁夢說話,反而是對著身旁的石清兒問道。
此時此刻的石清兒,還哪兒敢不從?當然是積極的配合範閒,現在石清兒才徹底明白,自己的生死,早就已經沒有任何人去管了,現在唯一能讓她活下去的人,就是範閒。
當即點了點頭,“是的。”
範閒看著面前那幾百上千的姑娘家丁們,他明白,今日裡要做的事情,其實都已經做完了,抱月樓裡面這些雜事他就不必再管了,將石清兒放在抱月樓之中後,他便準備安排一個人在此篩查清楚裡面的人員,然後自己離去。
這件事情已經板上釘釘了,回去就是和鄧子越一起設立這件事情的全部面貌,而抱月樓的封樓,其實是對於整個案件的開始而已,更加重要的事情,都在後面,畢竟對整個事件起到決定因素的,和抱月樓沒有太大的關係,而是接下來二皇子的反擊。
這個反擊,才是範閒要注意的東西。
坐在抱月樓的樓梯口上,遠處走過來了兩個身影,正是那桑文和鄧子越二人,二人上前,拱手道,“範大人。”
“嗯。”範閒點了點頭,看著二人,“那邊沒什麼事兒吧?”
“帶著人已經去了,我們的人已經將史闡立救了出來,我看了看,還有口氣,人不會死,只是拷問的時候,刑上的重了,還在昏迷。”桑文輕柔的說道。
長出了一口氣的範閒,心中的大石頭自然落了下來。
環顧整個抱月樓一切,都在被監察院的人,一步一步的揭開。
“大人……”桑文喃喃的說道。
此時的範閒和桑文走在回往監察院的路上,而桑文開口,表情非常的糾結,看來這些話,似乎是想了很久才會說出來的。
範閒一抬頭看著桑文,問道,“怎麼了?”
“嗯……”桑文還沒有想好要怎麼說,最後還是範閒道,“不要擔心,想說什麼就說什麼,畢竟你也算是我監察院一處的人了。”
這麼一說,桑文才嘆息了一聲,“大人,我其實是想說……”
“她們都會死的。”
“她們?”範閒皺眉看著桑文。
“是的,抱月樓裡面出來的姑娘們,她們大多都是從各個地方挖過來的,想要回去是根本不可能的,流晶河畔那裡的手段不比抱月樓好多少,那些人雖然不會做出如此明目張膽謀財害命的行徑,但是那些姑娘們,肯定是回不去了。”桑文看著範閒說道,“那些姑娘之中還有更多的人是被逼良為娼的,就算曾經不願意,但是現在也沒有任何辦法了。”
範閒頓時明白了桑文的意思。
這個時代的女性和現在的大不相同,她們在這樣的社會之中生存的法則也是和現在大相徑庭,青樓之所以能夠壓著一個姑娘在裡面為他們賺錢賣命,出賣靈魂出賣身體是因為賣身契嗎?
這僅僅是一部分原因,踏入這青樓之中,一步就足以改變整個人生了,就算是桑文如此賣藝不賣身的姑娘,若不是範閒能帶的走,其他人帶出去的日子,不會比在抱月樓之中好過多少。
真正在青樓之中的愛情,又有幾個能夠善終的呢?那些被贖身出去的女子,又能比在樓裡面過的日子好多少?看似一張賣身契,實則是在將她們整個人生的命運都放在了抱月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