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太陽高懸於頭頂,居高臨下的將光芒投向俯臥在地的兩名年輕薩奇人。他們的粗布上衣早已被汗水浸透,四肢不時抽搐著,彷彿剛剛受過某種殘酷的折磨。
“怎麼了,已經累了嗎。”
“沒……沒問題,我還……可以繼續!”
“好,那就再來一次。開始吧。”
這樣的場景,從冬之月的下旬開始,已經成為了阿蘭與格洛克的日常。
拉魯姆對兩人的訓練強度,比年輕人的預期還要高出許多。每日天微亮時他們就要起身,從負重奔跑,攀爬和跳躍訓練,到基礎的戰鬥技巧,武器訓練和實戰對抗,除去偶爾的休息與進食外,一直到太陽沒入地底,‘泰絲’懸於空中才告一段落。然後第二日,週而復始。
訓練的效果立竿見影。最初的三、四天,阿蘭幾乎感覺全身沒有一處不在哀鳴,每天早上都要費盡全力,才能說服自己不要就此放棄。是格洛克的存在激勵了他——無論如何,都不可以被這名尚未成年的少年小瞧,成為了令他堅持下去的重要信念。
而改變來得同樣很快。稍微熟悉了訓練之後,他感覺自己每一天都比之前更為強壯和敏捷,相比之下,之前他領悟的那些‘戰鬥技巧’根本不值一提。
他身邊的少年則稍顯遜色,‘父親’解釋說,格洛克的身體尚未完全發育成熟,自然無法與成年人相比——他隨之告訴少年,現在的訓練可以給他打下一個充實的基礎,未來的幾年裡他將不斷因此受益,最終的回報未必比阿蘭要差。
阿蘭不關心那些。他只在乎什麼時候能夠達到‘父親’的要求,與他一同上陣殺敵。然而他不曾想到,第十六天的訓練結束後,‘父親’將他與格洛克叫到面前,用滿意的目光打量了他們好一陣子,這才開了口。
“這段時間,你們的表現都很出色,尤其是阿蘭。”他的話語中帶著明顯的欣慰,“今後不可懈怠,保衛灰熊部族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阿蘭愣了好幾秒鐘,才反應過來這句話裡的含義。‘父親’是打算離開部落,所以對他們進行訓練,將保護部族的任務交給了他——?
是的,他曾經希望拉魯姆能夠答應那位銀髮女性的要求,再一次搭上旅程,去做那些能夠真正體現他本領的事情;而非終其一生,守護著不過數百人的部族。可現在正是戰時,擅自離開軍隊不僅危險,更不被軍中的法令所許可——
“您要去哪兒,父親?”他不禁焦急地問,“有什麼要緊的事情麼?”
男人看著阿蘭的眼睛,緩緩點頭,放低了聲音,“這幾天我做了一些調查。讓戰爭繼續下去,對於薩奇人有害無益。為了全族的未來,我需要說服聯軍的首領,中止這場毫無價值的戰事。”
說服——薩奇人的大頭領,哪裡是這麼好說服的。話說回來,‘父親’做出這樣的決定,是否與格洛克帶來的訊息有關?如果是這樣,將訊息傳給父親的他,也應當為此擔起責任,阿蘭心想。
他握緊拳頭,略帶激動地提出他的建議,“讓我與你同去,父親,我可以幫上你的忙。”
“不行。”拉魯姆搖了搖頭,一口回絕了他的提議,“保護好灰熊部族,使它不受外敵侵害,才是我這十幾日內訓練你的原因,和你必須達成的任務。至於其他的事情,你的能力還不足。”
“我……明白了。”阿蘭注視著男人的神情,知道這件事情沒有商量的餘地。他沉默片刻,追問道,“那麼,你打算什麼時候離開?”
“現在。”拉魯姆回答,又低聲補充道,“不要感覺失望,阿蘭。每個人都有自己必須完成的職責,我和你都一樣。”
阿蘭勉強點了點頭。身旁的少年來回轉著腦袋,看著二人的對話,似乎尚未弄清到底發生了什麼。
大約一刻鐘後,男人帶著簡潔的行李,快步離開了。阿蘭凝望著‘父親’在黑夜中的背影漸漸隱沒,幾次想要喊住他,最後還是沒能說出一個字。
“所以……阿蘭哥,大叔他到底想要去做什麼啊,去找大頭領談話麼?”片刻的寂靜過後,少年扯了扯阿蘭的袖子,輕聲問道。
“當然沒那麼簡單。”阿蘭一字一句地回答道,強行壓下心中翻湧著的情緒,“我不知道父親要如何‘說服’首領。他或許從一開始,就抱著不打算回來的念頭,所以,他才會對我說那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