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聲愈發激越響亮,暴雨如注。
在貝兒地操控下,藍色光幕在不斷變幻。
視角從天空的雨滴開始,飛速向下墜落,下方是一片烏沉沉的大地,在整塊的漆黑之中,一條曲折晶亮的長帶由北向南蜿蜒流過,那是雷鳴之河。
長河在契伯克利眼中迅速變寬變大,承載著視角的雨滴,掠過眾多樹冠和樹幹,一頭扎進厚實的大地。雨滴落地的一剎那,契伯克利甚至還短暫的暈眩了一下。
視角抬起,是無數驚惶失措,吶喊追逐的人們。他們顯然沒有做好應對風暴的準備,到處是被吹跑掀翻的帳篷,在猛烈的狂風吹拂下,有些人只能抱住大樹苦苦支撐。
契伯克利低聲問道:“這些可憐的傢伙是——”
“奧克達維爾部落,本地部落中最先投靠阿特拉斯,也是力邀阿特拉斯南侵的急先鋒。他們選了一個安全的、卻不適合躲避暴風雨的位置紮營。希望他們能平安度過這次災難。”
一道電光劃過,契伯克利臉色慘白!
他們居然連這個都知道!
那麼,我的身份,他們是不是從一開始就知道呢?
尤利烏斯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麼,笑道:“別擔心,我的朋友。古特諾蒂蘭和現在的阿特拉斯、神馬聯盟都有千絲萬縷的聯絡,但既不是阿特拉斯,也不是神馬聯盟——一切早就結束了。我們不會傾向於任何一方,只是感到惋惜:一個和古特諾蒂蘭極其相似的國家,就快走上和古特諾蒂蘭一樣的不歸路啦。”
視角變換到風雨小得多的雷鳴之河北岸,更多的阿特拉斯僕從軍正以行軍佇列頂著飄飛的細雨向雷鳴之河進發,河岸渡口擠滿了臨時趕製的木筏,他們並不知道,在南岸等待他們的,將是狂暴的雷霆和驟雨。
尤利烏斯微微搖頭,目光充滿了憐憫:“這些人就要踏上不歸路了,還會有更多的人,為了野心家膨脹的慾念,不斷地填進這個無底洞裡。他們從數百公里外趕來,在陌生的環境,陌生的天氣,混亂的指揮和一團亂麻似的後勤支援下,和一個新興的、強大的部落聯盟去作戰。不用占卜我也知道,人的鮮血,又要成為滋養叢林的肥料了。”
“你們……”契伯克利沙啞著嗓子道,“還真是無情的裁決者啊。”
“錯了,年輕人,我們只是路人,偶爾在賽場邊駐足觀看的路人——屬於我們的比賽,兩千五百年前就已經結束了。現在在場上的,是你們啊。”
看著藍色光幕中那一張張和自己同樣年輕而激動的臉龐,契伯克利的雙腿顫抖起來。
他們會死的,他們不該死的!
阿特拉斯會被毀滅的,阿特拉斯不該被毀滅的!
愚蠢而懦弱的我,就算知道結果,又能做什麼!
契伯克利一下跪倒在地:“我……我……請為我指路!”
“路是自己走的,誰也不知道你將來的選擇。除非——”尤利烏斯望向了正在施法的貝兒。
貝兒在全神貫注地施法,根本沒有注意到內心彷徨苦悶的契伯克利,但侍立一旁的巨熊達爾蒙特卻看到剛才的一切。
或許是沉默寡言已經成為習慣,太久沒有開口講話了吧,他的口音聽起來十分別扭:“神靈,掌握,命運;人類,掌握,自己。”
聲調平淡無起伏,但他的眼睛卻充滿了欣賞和鼓勵。當然,短短一瞬,他的目光又轉回貝兒身上去了。
契伯克利的嘴唇哆嗦起來:“這、這、這是在鼓勵我吧?他,他一定是預見到了什麼對不對?我我我我可以成為、成為主宰自己命運的強者對不對?”
尤利烏斯微笑著回答了他的問題:“是。是。不知道,”稍微一停頓,又補充道:“我希望如此。”
契伯克利興奮地握緊了雙拳:“如果,如果有人借神的意志阻撓我,甚至歪曲神的意志來謀取私利呢?”
一道閃電劃過,將所有人的臉龐照的雪白,然後迅速變成一片漆黑。
或許是光線突然變化帶來的錯覺吧,契伯克利突然覺得,剛才那一瞬間,好像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了自己身上。
一定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