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阿恆率眾終於抵達了帝都北城門。沒有激戰,也沒有夾道歡迎的人群,就只有中央軍的小貓兩三隻。
阿恆也不以為意,這個世界現實得很。北疆系的軍官忙著復仇,原中央軍系軍官忙著撈錢。誰會在意他這個掛著虛名的統帥呢?就拿城門候著的三名中央軍士兵來說,此時心中也不知道有多少的怨念呢!
很快,那三名中央軍士兵迎了上來:“參見統帥大人!”
阿恆朝李大麻示意,立即三枚黃燦燦的金幣從李大麻的手中丟了出來。
三人探手接住,頓時露出喜色:“謝大人賞賜!”
阿恆:“城內情況如何?”
領頭士兵:“施謙將軍令我轉告統帥大人,除宮城外,城內叛亂已經平定,目前正在抓捕叛軍餘黨。”
阿恆:“駐守宮城的是哪一方的人馬?”
領頭士兵:“施謙將軍已經探明,駐守宮城的將領是憲兵營少將戴珞,以及禁衛副統領元左。目前,施謙將軍正派人勸降——”
阿恆驚奇道:“勸降?”這倒新鮮,如今圍困宮城的定然都是北疆系將領,他們大多出身狼騎營。啥時候這幫無堅不摧的硬漢學會勸降了?更不要說新仇舊恨加在一起,就算皇后那婆娘出面,也會被射成馬蜂窩吧!
阿恆摸了摸下巴:“有點意思,咱們也去宮城瞧瞧吧!”
……
一路走來,阿恆發現帝都城比起前幾日所見更加荒涼破敗了。這座百萬人口的大陸名城如今恐怕已不足三十萬人了。
空曠的城市中,已成了鳥雀、老鼠、野狗、乞丐的天堂。那些皮毛骯髒,嘴裡叼著不知名骨頭的流浪狗看著上千人的隊伍,竟沒有任何慌張之色,只是警惕地護著自己的骨頭。而那些乞丐就坐在了烏黑的泥漿中,他們的眼睛早已麻木,嘴唇全是一道道乾涸的裂紋,他們的身下甚至蠕動著蛆蟲。當鮮衣怒馬的阿恆從他們面前經過時,他們居然連破碗都懶得舉起來,只有渾濁的眼珠跟著阿恆緩緩地移動。
這毫無焦點的眼神讓阿恆坐立不安,他覺得自己此刻的享受竟是如此地罪惡深重。在數日前,他也是這場災難開端的參與者之一啊!
阿恆:“拿點水給他們!”
李大麻欲言又止。
阿恆皺了皺眉頭:“怎麼?”
李大麻:“大人,剛才我已經詢問過了,如今帝都的水源七成都遭到了汙染。就算是咱們駐留帝都用水也需嚴格緊縮供應啊!”
阿恆冷哼一聲:“再緊缺,也不缺這幾口吧!”
李大麻:“大人,你即將掌管這座城池,無論水源還是糧食都極度匱乏。為政者若是對每個人都寬容,便是對每個人都殘忍啊——”
阿恆瞥了李大麻一眼,忽然從他腰間搶過水袋,對著那幫乞丐拋了過去。
群丐看到水袋,立即發瘋一樣撲了過去。很快,水袋到了離得最近的少年乞丐手中,他一拿到水袋便要逃走,卻被身邊的另一個瘸腿乞丐迅猛撲倒。很快,乞丐們便當著阿恆的面廝打成了一團。最先搶到水袋的少年乞丐已經擰開了蓋子,拼命地向著口中塞了過去。這個動作讓其他的乞丐更加地瘋狂,瘸腿乞丐靠得最近,卻總是搶不到手,他一狠心,竟張嘴朝著少年乞丐的耳朵咬去,頓時滿嘴鮮血淋漓,然而就算如此劇痛,那少年依然不肯撒手——
阿恆臉色青白,這個場景顯然是他始料未及的,這麼下去,恐怕水沒喝成,群丐死傷倒是慘重了。
李大麻已經指揮親兵下馬,開始揮舞著刀鞘用力地抽打起群丐來。然而,混亂局勢依舊。更有失心瘋一樣乞丐竟然開始搶奪士兵腰側的水袋。
李大麻心一橫,直接抽出了彎刀,刀光一閃,那搶得最兇,滿嘴鮮血的瘸腿乞丐立即身手異處。鮮血濺了群丐一身——
這些乞丐終於從瘋狂中驚醒了過來。搶水不過是為了活命,顯然還是性命更加重要一些。他們全都畏畏縮縮地退回牆角,蜷縮起來,就連那少年乞丐也嚇得鬆開了手中的水袋,撲通一聲掉在了地上,水咕嚕嚕向外直流。
阿恆神色黯然,跳下馬匹撿起水袋,擦去上面沾染的灰塵和鮮血,遞給了那個不知所措的少年乞丐:“一人一口,這樣你們才能都有活下來的機會。”
少年乞丐看著面前和他差不多年紀的少年,拼命地絞著手指,卻不敢接過水袋。
“大人讓你拿著就拿著,快些,否則老子剁了你!”李大麻在一旁大聲嚇唬道。
少年乞丐全身一抖,趕緊接過水袋,不過他卻遞給了另一個乞丐,小聲道:“我……我已經喝……喝過了。”
阿恆微微一笑,不再多說,他直接返身上馬,竟不再管此地的紛亂,徑直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