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然巨漢上前一步,提前長劍向著阿恆刺去,在他看來,殺死阿恆已易如反掌。
“憨奴,住手!”一聲清脆的嬌斥傳來。
巨漢看著衝過來的藍心,明顯一愣,手中的長劍竟遲疑了一下,眼前的少女是奧多夫最疼愛的弟子,也是他的少主人。她已經攔在了面前。
“殺了他!”奧多夫聲音很輕,卻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巨漢橫跨一步,繞開藍心,直直地刺向了無比委頓的阿恆。
噗的一聲,長劍入體。憨奴明顯一愣,他驚恐地鬆開了長劍,連退兩步,口齒模糊不輕:“藍……藍心少主……”。他木訥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
倩麗的身形緩緩軟倒。
奧多夫的身體微微一僵,不用回頭,他就知道身後發生了什麼——事情第一次超出了他的預料。
他緩緩轉過身,看著重傷的藍心:“為什麼?”
然而,藍心卻沒有看他,而是忍著劇痛拔出了長劍,鮮血不斷地滴落。她將手中之劍塞進了阿恆顫抖的手中,她的臉色慘白,言語卻透著刻骨的恨意:“阿恆,殺了他們!把他們一個一個全都殺死,替姐姐報仇……”
然而,長劍滑落,阿恆已經無法握住任何東西了。藍心看著失去了所有力量的阿恆,淚如雨下,她將長劍再次放在阿恆手中,將對方的手指一根根屈起,緊緊握住他的手,好讓他能夠抓住手中的劍。
阿恆緩緩地抬起頭,他認出了眼前的女孩,然而,撕心裂肺的疼痛讓他的耳中全是嗡嗡的一片,根本聽不清面前的女孩在說什麼。
藍心死死地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阿恆,一定要——報——仇——”,鮮血自嘴角溢位,剛才那一劍已經刺穿了她的肺腑,她的生命力在不斷消散。
藍心的眼神已經黯淡了下來,她看著面前越來越模糊的男子,是如此的熟悉,彷彿她生命中最親密的愛人一般。忽然之間,腦海中彷彿有什麼東西被撕裂了一般,一幕幕畫面不停地閃現。她忽然笑了起來,笑容中充滿了苦澀。下一刻,她用盡全身力氣摟住了阿恆,因為,她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她害怕有些話再不說,將永遠沒有機會了。
藍心緊貼著阿恆的耳邊,這事她短暫生命中的最後一句話:“阿恆,不要……忘了……我……永遠......記得我......”
她的身體緩緩滑落,無力地仰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她的眼睛仍然睜著,看著灰色的天空,彷彿想要透過迷濛的蒼穹尋找她這一生的歸宿。然而,她註定無法找到了,因為她的呼吸已經完全停止。但不知為何,她的嘴角依然掛著一絲釋然的笑容。也許最後的一刻,她終於想通並且放下了一些事情吧!
藍心直到死去也未曾看過奧多夫一眼,哪怕她在這個老人的身邊生活了十幾年,她此刻也沒有任何的眷念之情。當撕開了名義上師徒的牽絆,只剩下赤裸裸的利用。也許,對她而言,這個垂暮老人,不過是她一個最熟悉的陌生人罷了!
……
奧多夫發現自己錯了,錯得厲害!他自以為看透了一切,然而他什麼也沒有看透。在他眼中,藍心一直極度自私自利——他也是一直這樣培養對方的。然而,這樣一個女子,竟為了所謂的感情犧牲了自己。就算死去後,她也是如此的無怨無悔——在過去漫長的時間中,奧多夫竟從來沒有在藍心的臉上看到過如此釋然的微笑。
奧多夫神色中滿是悵然,終他一生,從未如此地多愁善感過。也許,這一段時間,發生了太多出乎他預料的事情吧。布魯達城的鉅變,讓他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創,暮光法術造成的傷害正不斷吞噬著他的生命,他不得不把神典封存在無盡的黑暗中——
奧多夫忽然有些意興索然,他的失敗是因為他輕視了人心。在過去漫長的歲月中,他習慣了像操控機械一樣操控人心。他要求每一個密諜都是冷冰冰的機械一樣服從命令。只有這樣,他才能確保任何計劃不會出現偏差。
然而,人終究不是機械,格物真知雖然可以解釋世間萬物執行的奧妙,卻不能解釋人心。
財富,美色,恐懼,紀律,壓力的確會誘導人心,操控其行為。但世間億萬人,雖然庸碌者佔了絕大多數,卻必有偶露崢嶸者。一旦崢嶸初現,便會捲起無數風雲。他們是最大的變數,是所有決策者的噩夢。眼前的少年男女無疑都是這樣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