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大鬍子看著身邊僅剩的三十幾個兄弟,咧著嘴笑道:“獸人奶奶的,看來今晚要把這兩百來斤交代在這兒了。”他用腳撥了撥腳下的枯骨,“用不了多久,咱們就跟這些骨頭一樣,全都碎成渣。都是些人渣啊!”他看著天際的黑線,不知道是在感慨當下的處境,還是在咒罵哪個混蛋?
“人渣就人渣吧,出來就沒打算活著回去,反正我老孃和自家那個小氣娘們兒都有總督大人養著呢!”一個臉頰上破了了一個血洞計程車兵呲牙咧嘴道,“倒是大鬍子長官你,嘿,又要辜負人家柔娘了。”
“老子的事兒輪到你操心?”大鬍子斜睨著對方,提高音量道,”女人嗎,不就那麼回事兒,老子自會託夢讓她找別人嫁了,難道還能讓她沒了著落?”
士兵嘿嘿一笑:“人家柔娘可是認定——”他的話還沒說完,笑容就凝固在臉上,只見一支狼牙利箭直直地插在他的咽喉,巨大的力道帶著整個人連退數步,隨即仰面倒下。
大鬍子看著士兵口中噴湧出血沫,胸膛依然劇烈起伏,彷彿帶著極大的痛苦。士兵直直地看著大鬍子,彷彿有什麼話要說,卻怎麼也說不出來。大鬍子卻點點頭,彷彿已經明白對方的意思,面無表情道:“放心,你的老孃我會幫你看顧,今後,你的兒子就是我兒子,你的婆娘就算要改嫁,我也會給她一筆錢,絕不會埋沒了他們。”大鬍子說完,忽然取出短矛狠狠地紮了下去,士兵再無聲息,然而他那破了洞的面頰上卻掛著最後的笑容。
大鬍子嘆了一口氣,把那士兵的屍身扛起來,扔在隊伍唯一的馬匹上固定好,那匹馬上已經有了兩具士兵屍體,再加上這一具,就滿滿嗒嗒的了。大鬍子拍了拍戰馬屁股,咧著乾裂的嘴唇強笑道:“老馬兄弟,辛苦你把他們帶回去了!這三個狗孃養的,運氣不錯,知道先走一步還能撈個四條腿的,說不定還能進英烈祠吃供奉。唉,咱們命苦,只能便宜禿鷲和雜草了。”
做完這一切,大鬍子看著不遠處高高的草叢,那裡再次出現了陰魂不散的近衛旅鐵騎。大鬍子猛地扯開胸口的護甲,對著遠處的獸人騎兵大吼道:“來呀,兔崽子們,朝這裡來呀!都是褲襠裡的慫貨,鬼鬼祟祟,有種與我當面一戰?”
聽到大鬍子的吼叫聲,那些獸人隱隱約約嘰裡呱啦了幾句後,果然呼嘯一聲,齊齊狂衝過來。大鬍子一喜,難道老天開眼,這些獸人終於肯決戰了嗎?他正要衝上去,卻見那些獸人只在面前劃了一個弧線,彎弓搭箭,一氣呵成,兩排如閃電的箭矢直直地朝著眾人飛來。狼騎營殘餘的三十多人頓時又傷了四人。
大鬍子聽著獸人的狂笑聲,胸膛都快氣炸了。自狼騎營成軍以來,何時這麼憋屈過。一路追追逃逃,這十名獸騎彷彿貓戲老鼠一般挑逗著他們。相對於缺少戰馬的狼騎營士兵而言,獸人騎兵擁有著極高的機動性優勢,他們雖然只有十人,卻彷彿狩獵一般,神出鬼沒,只要狼騎營想要休息,他們就會輪番遠射。大鬍子很清楚,獸人的目的就是要讓狼騎營士兵的體力透支到極限,最後一擊致命。更可惡的是,這些獸人似乎在比拼準頭一般,不斷傷害狼騎營士兵的身體,卻不肯直中要害,只有等他們玩膩了,才一箭射殺。這已不是戰鬥,而是赤(和諧)裸(和諧)裸地虐殺。
眾人的臉色都不好看,士氣已經低迷到了極致,卻又無能為力。
大鬍子早已暴跳如雷,扯著嗓子大罵:“我艹你老母,艹你大爺,艹二大爺,艹…..”反正只要是對方的親屬,無論男女都被大鬍子輪了一遍,他還不解恨,又操起彎刀直接就要往上衝。
“長官,冷靜,冷靜,”一名年輕士兵用力拉住暴怒的大鬍子,“來日方長啊,長官,您要愛惜身體,小心彈盡人亡啊,要知道獸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還排隊等著你呢!“年輕士兵嘿嘿笑道。
“小兔崽子,好的不學,盡學些流氓話!“大鬍子拍拍年輕士兵的腦袋,又看了看身邊的眾人,一個個咧著嘴傻笑,緊張的神情果然也放鬆了許多。大鬍子暗贊,這小子硬是要得,撐到現在,對所有人的神經都是極大的考驗,如果不是這個機靈鬼肯跟著自己逗趣,只怕大家早就崩潰了。
大鬍子拍拍年輕士兵的肩膀,好孩子啊,絕對是狼騎營未來的中堅力量啊,葬送在這裡真是可惜了。都特麼的幹得什麼混賬事兒,好好的大營居然說破就破了,大鬍子到現在都沒想明白怎麼回事兒。而且尤根和拓跋兩員狼騎營大將說沒就沒了,究竟是遭了誰的毒手?大鬍子眼前浮現出福榮那張陰險的面孔,錯不了,狼騎營的大敗跟他絕對脫不了關係。
大鬍子又想起那個被自己放走的少年,不知道對方最後有沒有逃走,還是說死在亂軍之中?他竟然是冰封亡靈的遺孤,大鬍子也沒想到這個少年居然有如此了不得的身份,不過也僅此而已,驚奇一下也就過去了,大鬍子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而這估計也代表了狼城人的想法。
要知道十年來,這個叫做阿恆的少年幾乎是在狼城人的眼皮底下中長大的。阿恆,小胖子傅天樓,以及總督大人不省心的兒子郭武,從小就到處收保護費,在狼城人的縱容下橫行無忌,居然還大言不慚自稱狼城三傑,其實是連狗都嫌棄的貨色。從小到大,這三人沒少給大家夥兒惹麻煩。至於什麼亡靈不亡靈,大鬍子根本不在乎,這少年就跟狼城自家孩子似的,說他調皮搗蛋也就罷了,怎麼可能去刺殺狼城人的守護大將尤根和拓跋呢?更何況,從上次的試探能看出,阿恆似乎武功全失,和普通人沒什麼差別,說他能刺殺兩位戰力頗高的將軍,這蛋扯的有點大!
看著已經黑下來得天色,大鬍子嘆了口氣,對身邊眾人道:“算了,不走了,與其被折磨死,不如好好地睡一覺,讓那些獸人繼續來凌辱爺爺我吧!“他又指著一個滿是抬頭紋的老兵,以及那成天笑嘻嘻的年輕士兵道:“今晚我們三個守著,其他人都睡下吧,都給把呼嚕打起來,氣死那群畜生。我倒不信大半夜的,他們還能蹦躂得起來”
雖然是夏天,但冰原的夜晚真不是一般的寒冷,大鬍子不停地搓著手,看著倒地就開始呼呼大睡的眾人,開始擔心這幫被自己練得沒心沒肺的混蛋會不會被凍死。隨即又想到就這麼凍死過去,似乎也是一種難得的幸福,於是大鬍子居然又開始羨慕起打著呼嚕的眾人來。
在這種糾結的心情中,大鬍子用力地在懷裡掏了掏,摸出一個繡花荷包出來,荷包已經不復往日的鮮亮,看得出來不知道被摩挲過多少回了。大鬍子輕輕嘆了一口氣,慢慢地解開紅繩,裡面的東西他已經看過一萬遍了,是一點泥土和一個從未開啟過的紙包,泥土是狼城的泥土,透著熟悉的故鄉氣息。大鬍子猶豫再三,想要開啟那個摺疊得異常精緻的紙包,卻又收回了手指。
人死鳥朝天,再不看就沒機會了!大鬍子心裡發了個狠,顫抖著手指把那張紙拆了開來,裡面是一縷青絲,就這麼柔順地躺在那裡,彷彿在靜靜地等待了一個人的歸來,紙上面有四個娟秀的小字:“君莫負我”。
大鬍子用粗糙的手指撫摸著柔軟的秀髮,眼前出現了那個潑辣而又溫柔的女子的身影,他忽然狠狠地擦了一下眼睛,咕噥一聲:“這個傻娘們兒!”
大鬍子忽然有些擔心起來,狼騎營戰敗的訊息應該已經傳到了狼城了把,柔娘沒見到自己,會怎麼想呢?她是那麼堅強,肯定不會尋死覓活的。大鬍子迷茫地看著南方那黑色的天際胡思亂想到。
“長官,柔娘是個好姑娘,你可一定要回去啊!”年輕計程車兵不知道什麼時候湊了過來,盯著大鬍子手中的荷包悠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