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巴斯只說了這句話,就離開了房間。開始替女子做觸診的索琉香,一點都沒有要挽留的樣子。
來到走廊上,他以不會被房裡的索琉香聽見的微小音量自言自語:
「真是愚蠢的行為。」
自言自語立即消失在走廊上,當然沒有任何人回答。
塞巴斯無意識地觸控鬍鬚。自己為什麼救了那個女人?塞巴斯自己都說不上來。這是否就是所謂的窮鳥入懷,獵夫不殺?
不,不對。自己為什麼會救她?
塞巴斯是個管家(Butler),也負責管理納薩力克的僕役,盡忠的物件是四十一位無上至尊——每一個人。現在以安茲·烏爾·恭為己名的公會長,才是自己應當竭智盡忠的存在。
這份忠誠絕無虛假,他敢說自己對無上至尊赤膽忠心,連性命都能輕易捨棄。
然而,可是——如果假設,要他在四十一位無上至尊之中,只對其中一人盡忠,塞巴斯將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塔其·米這位人物。
那是創造出塞巴斯,「安茲·烏爾·恭」之中最強者。身為世界冠軍,無與倫比的大人物。
公會進行以PK為首等行為而日益強大。恐怕誰也不會相信,塔其·米身為「最初的九人」,創立了公會前身的小團體,其實是為了救濟弱者。然而這是事實。
飛鼠一而再再而三遭到PK,氣得差點退出遊戲時,是塔其·米救了他。當泡泡茶壺因為外貌不討喜而找不到人一起冒險時,是塔其·米主動出聲叫她。
這樣一位人物殘存的意志,化為看不見的鎖鏈捆住了塞巴斯。
「這可說是詛咒嗎……」
這恐怕出言不遜了。要是其他隸屬於安茲·烏爾·恭的存在——四十一位無上至尊創造的納薩力克成員——聽到的話,甚至可能以不敬為理由攻擊他。
「對不屬於安茲·烏爾·恭的可悲存在懷抱憐憫之情,是錯誤的行為。」
塞巴斯沉重地自言自語。
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了。
納薩力克成員除了一部分例外——四十一位無上至尊如此設定的存在,例如女僕長佩絲特妮·S·汪可——其他人都相信,輕易地捨棄不屬於安茲。烏爾·恭之人,才是正確的行為。
舉例來說,他曾經接到索琉香的報告,說卡恩村的一名少女與戰鬥女僕(昴宿星團)之一——露普絲雷其娜感情很好。然而塞巴斯很清楚,若是有什麼狀況,露普絲雷其娜將會即刻捨棄那名少女,毫不遲疑。
這並非因為她性情冷酷。
一旦無上至尊們命令他們自裁,他們不得不死,就算對方是自己的朋友,只要無上至尊下令殺了那人,他們就得立刻動手。這才叫真正的忠義。相反地,無法理解這一點的人,將會受到同胞們投以同情目光。
拿人類的——無聊的感情做判斷,本身就是錯的。
那麼自己又是如何呢——自己現在採取的行動是對的嗎?
當塞巴斯咬緊嘴唇時,索琉香走出了房門。那臉上還是不帶感情。
「怎麼樣?」
「……梅毒與另外兩種性病。幾根肋骨與手指裂開。右臂與左腳的肌腱遭到切斷。上下門牙被拔掉。內臟功能似乎也有所減弱,另外還有裂肛。可能有某種藥物的中毒現象。此外還有無數的跌打損傷與撕裂傷,因此我想關於她的現況就簡單報告至此……需要更詳細的說明嗎?」
「不,我想不用了。重要的只有這一點——治得好嗎?」
「輕而易舉。」
這個毫無遲疑的回答,也在塞巴斯的預料之中。
只要使用治療能力,就算四肢被切斷也能恢復原狀。因此只要使用塞巴斯的氣功,輕易就能完全治好肉體上的損傷。其實要不是擔心緊急狀況或是走漏情報,那個老太太扭傷的腳也能當場治癒。
不過氣功雖能回覆體力,卻無法連中毒或疾病一起回覆。因為塞巴斯沒有學會那一類的特殊技能。為此,這方面的治療必須請索琉香幫忙。
「那就拜託你了。」
「如果要使用治療魔法,或許應該找佩絲特妮大人來比較好。」
「不用那樣麻煩。索琉香,你有攜帶治療系的卷軸吧?」
確定索琉香點了點頭,塞巴斯接著說:
「那就用卷軸治療吧。」
「……塞巴斯大人。這個卷軸是各位無上至尊賜與我們的。竊以為不該用在區區人類身上。」
說得沒錯。應該想想其他方法。先治癒她的傷讓她遠離死亡,再趕緊治療中毒與疾病。然而,他不知道有沒有這麼多時間。如果患者是因為中毒或疾病而步向死亡,除非一直不斷地回覆體力,否則沒有任何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