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種想法加上克萊姆的面無表情,造成女僕們以為自己遭到忽視,對克萊姆惡感更深,而克萊姆卻對這種惡性迴圈渾然不覺。或者該說他要是有那麼細心,對人對事應該都能處理得更圓滑吧。
即使如此,不得不說克萊姆走在這宮殿裡,仍然會感到精神疲勞。
這座宮殿裡除了拉娜與蘭布沙三世之外,當然還有其他王族。
(——唔!)
克萊姆看見其他王族往這邊走來,立刻靠到走道:萬挺直背脊,以手抵胸敬禮。
走過來的是兩個人。走在後面的是體格瘦高,一頭金髮往後撫平的男子。
他的名字是雷文侯爵。王國的六大貴族之一。
問題是走在前面的微胖男性。他的名字是賽納克·瓦爾雷歐·伊格納·萊兒·凡瑟芙。王位繼承權排第二位,是國王的次男。
賽納克停下腳步,佈滿鬆弛肥肉的臉酸溜溜地扭曲。
「哎育,克萊姆啊。你是要去見那個怪物嗎?」
賽納克王子會稱為怪物的人物只有一個。克萊姆明知這樣是犯上,但仍然無法苟同。
「殿下。恕我冒昧,但拉娜大人絕非什麼怪物。那位大人心地溫柔,美麗動人,足可稱為王國珍寶。」
解決了奴隸買賣問題,提出將平民擺在第一位思考的多樣政策,這樣的女性不是珍寶,那什麼才是珍寶呢?的確,由於貴族常常從旁作梗,她的政策很少付諸實現。但克萊姆依然知道,她是多麼為人民著想。
每當為人民著想的提案因為無聊的面子問題遭到否決,這位溫柔善良的女性總是在克萊賽納克姆面前落淚,一事無成的男人(賽納克)豈有資格對她說長道短。
克萊姆產生想怒罵對方的衝動,恨不得能狠狠給他一拳。
雖然只有一半——但繼承了相同血統的人實在不該講這種話。然而,克萊姆絕對不能怒形於色。
拉娜說過:「哥哥是想激怒你,好冠你個侮辱罪。我想他一定很想找藉口,把你拉離我的身邊。克萊姆,你可千萬不能在哥哥面前暴露弱點喔。」
克萊姆想起那一天,他曾經堅定發誓,只有自己絕對不會背叛那寂寥的神情——他那連家人都不給予支援的主人。
「我可沒說拉娜是怪物喔。是你自己這樣想……算了,還是別講這種老套的藉口吧。不過你竟然說她是珍寶啊。那傢伙提出那些政策時,真的以為自己的提案會被接受嗎?我總覺得那傢伙是明知不可行,還故意要提出來。」
怎麼可能。不可能有這種事。這男的只會胡亂猜疑,醜陋地嫉妒別人。
「小的以為絕不會有此等事情。」
「呼呼呼呼呼。看來你就是不認為那女人是怪物啊。不知道是你眼光太差,還是那女人演技太好……我勸你還是稍微懂得懷疑一點吧。」
「怎麼能懷疑呢?拉娜大人是王國的珍寶。這點我深信不疑。」
她的行動全都正確。克萊姆一直以來都在她身邊看著,因此可以斷言。
「是嗎,是嗎?真有意思。那麼可以麻煩你帶個話給那個怪物嗎?……就說哥哥雖然把你當成政治工具,不過只要你願意協助我,我可以廢除其繼承權,在邊境賜你塊領地。」
一陣惱火襲向克萊姆心頭。
「……您說笑了。不敢相信您居然在這種地方對我說這些。我會當作沒聽見。」
「呼呼呼呼呼。那真是遺憾。走吧,雷文侯。」
一語不發地從旁觀察兩人的男子微微低頭致意。
克萊姆不太瞭解這個雷文侯。他對克萊姆似乎劃清界線,但看克萊姆的眼神又跟一般貴族有些不同。拉娜對於雷文侯,也沒特別指示克萊姆怎麼做。
「對了。雷文侯也跟我站在同一邊,認為那女人是個怪物。不,應該說我們所見略同,所以才會跟我聯手吧。」
「——王子。」
「讓我說吧,雷文侯啊。我告訴你,克萊姆。如果你是盲目信奉她的一切,我也不會跟你說這些。不過……我是覺得你有可能被那個怪物騙了,所以才好心勸你,讓你知道那女人是個怪物。」
「王子,恕小的斗膽問一句。您究竟覺得拉娜大人的哪一點像怪物了?沒有人比那位大人更為國、為民著想了。」
「……因為她所做的一切幾乎都是白費力氣。她的行動太多都以徒勞收場。起初我以為她是不擅長事先與各方人士疏通。然而有一次,我在跟雷文侯談的時候忽然想到,也許那一切都是她算好的。這樣一想,所有事情都說得通了。如果真是如此……在貴族之間沒有多少管道,幾乎躲在宮殿裡不出來的女人,竟然能隨心所欲地操縱貴族們……這不叫怪物,什麼才叫做怪物?」
「這只是您的誤解。拉娜大人絕非您所想的那種人。」
克萊姆堅決地說。
那些眼淚絕不會假。拉娜是一位慈悲為懷的溫柔女性。克萊姆是她撿回來的,比誰都清楚。
然而,克萊姆所說的話無法打動王子。他苦笑了一下,就從克萊姆面前走開。後面跟著雷文侯。